“那个李家小子怎么哭着跑的,你们打架了?”爷爷问顾思念。
“没有。”太丢人,顾思念不想多说,他现在还担心哥哥因为刚才的事情着凉呢。
“哎,那孩子也可怜。”爷爷说,“他爹是个疯子,妈一个人拉扯他不容易,日子过得紧。”
小村子里没什么秘密,谁是谁家的,谁家发生了什么,一辈子生活在一起的人都知道个大概。
“对了,那个疯子...”爷爷说到这里扫了一眼顾言。
当初庄念带着团队来医援,那个疯子开着货车差点撞到顾言,这些话不敢贸然提起,也怕刺激到庄念。
而且疯子这个词有些敏感,老人家也怕刺激到顾言。
“算了,不提别人家的事,多吃点,吃完去村里逛逛。”
吃了饭顾言和庄念就起程出发,两个小的跟在后面。
让庄念记起来这件事不能急,谁也不知道让庄念难以接受的边界在哪里,只能慢慢试探,因此不能直接把他带到从前生活过的地方,从古塘村开始是顾言认为最安全的。
“哥,你别跑呀。”段瑞珊拿着一根细细的树枝戳在顾思念羽绒服上,不给戳就喊着哥哥要生气,“你别跑。”
这一声喊出了哭腔,顾思念只能停下来,“戳坏了哥还得买新的,多贵。”
一见他停下来,段瑞珊就不撇嘴了,笑的咯咯的比谁都欢,“我轻点,不戳坏。”
庄念看着两个人,笑的眼睛弯起来,牵着顾言的手捏了捏,“小哥哥当的很合格,你教得好。”
顾言偏头看他,把飞到帽子外面的头发掖进去,问,“冷不冷?”
庄念摇了摇头,视线里突然出现一排与村子建筑格格不入的几栋简易房。
顾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你带队来过这里,记得吗?”
这次庄念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但又不想让顾言失望,“我们走近点,再看看。”
没走几步,庄念的脚步又突然顿住。
他的视线落在一颗叶子掉光了的柳树上,树干笔直略粗,错落的枝条诉说着它应有的茂盛。
柳树正对着圈起几栋简易房的大门口,从里面走出的人第一眼就能看见的位置。
乡村里的树木本就生长自由,在哪里出现都不算新奇,也不算特别。
庄念的视线却久久落在上面,捏紧了垂落的手,脸色变得有些苍白。
“在想什么?”顾言绕到他侧面,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想起什么了?”
庄念攥紧的手倏地松开,仿佛意识被困在了别处,才叫顾言的声音叫回来。
他摇了摇头,扯了扯苍白的嘴角,眼睛莫名有些发酸。
很久没有出现过的那种...有人在等着他的感觉又出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难过,焦虑,恐惧。
他觉得很难受,单不想让顾言担心更不想让顾言失望,忍着长长的吸进肺里一口冷气,“再多看一看说不定就想起来了。”
“念念。”顾言突然抓住他的手。
庄念蓦地回过神,发现自己又无意识的把手伸向了右肩。
他已经很久没有无意识的做出过伤害自己的行为了,这下也有些慌,就像久病不愈的患者在以为可以痊愈的时刻被下了病危通知,突然感受到了无望。
他看向顾言,不知是不是冷风入了眼,眼底有些红。
“顾言。”庄念哽着嗓子叫他,声音是克制的脆弱,“我该从哪里开始记起来呢?”
消失的记忆就像无底的洞穴,看不到尽头,寻不到起点,抬眼望过去,只有深不见底的绝望,没有尽头。
“不怕。”顾言摸了摸他的脸,温柔的抱着他,“别怕,慢慢来。”
第二百二十二章
“哥哥,我也要抱抱。”段瑞珊不知什么时候跑到了两人脚边,抱着顾言牛仔裤包裹着的腿哝叽。
顾思念临出门前把段瑞珊包裹成了小包子,白兔的帽子盖住了整个额头,随着抬头的动作挡住了些眼睛,下巴裹在围巾里,只露出冻红了的圆鼻头,模样非常可爱。
庄念让开一步,摸了摸她的脸,无助迷茫的脸上终于见了些暖色。
顾言躬身将小团子一兜,抱在了怀里,“是不是困了?”
段瑞珊压在他肩膀上点了点头,带着手套的手揉了揉眼睛。
早上起来就被村里的小朋友们吓哭了,又跟两个哥哥绕着村子走了一圈,人小腿短的受不了,太贪玩,这会耗尽体力趴哥哥身上说什么都不动了。
顾言将她的帽子向下拽,连小鼻头也被盖住,“到家再睡,好不好。”
说罢,他喊还在远处疯跑的顾思念,“妹妹困了,回家了。”
“哦!来了!”
这里是顾思念从小生活的地方,与大城市不同,这里更自由。
不用担心身后突然出现疾驰的车,不用怕喊的声音大了影响邻居,没有那么多公共设施怕被破坏。
他可以把石头仍的很高很远,可以在田埂上倒退着走路,可以从村子的这一头扯着脖子和村子另一头的爷爷喊话今天晚饭吃什么。
“哥,你看。”顾思念捧着一根玉米,“不知道谁家忘了收,拿回家去做成爆米花,珊珊一定爱吃,放很多蔗糖和黄油,好不好?”
顾言看着他笑笑,用一只手抱着段瑞珊,另一手落下去牵住庄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