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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44l小说网 > 玄幻小说 > 边荒传说 > 第二十九卷 第三章 感情风波
    长子城。

    由于慕容永由太守府改建而成的皇宫,于慕容垂攻城时损毁严重,所以慕容垂征用了城东本属长子一位富商的华宅,作临时的行宫。他知纪千千爱清静,遂把位于后园一座独立的小院让她们主婢入住。

    这晚纪千千心情极佳,不住的逗小诗谈天说笑。

    谈笑间,风娘来了,神色有点凝重地道:“皇上有请千千小姐。”

    纪千千和小诗均感错愕,她们有多天未见到慕容垂,现在他回来了,便要于此本该登床就寝的时刻见纪千千,似乎事情有点不寻常。

    纪千千蹙起黛眉道:“这么夜哩!”

    第二十九卷第三章感情风波风娘凑到她耳旁道:“小姐请勉为其难吧!皇上一个时辰前回来,独坐在中园的亭子内喝闷酒,一杯接一杯的,却没有人敢去劝他,看来皇上是满怀心事,只有小姐能开解他。”

    纪千千感受到风娘语气里透露的关心和善意,虽然风娘是令她失去自由的执行者,可是除此之外,风娘只像个慈祥的长辈,无微不至地照顾她的起居饮食。

    她往小诗瞧去,见小诗一脸茫然的神色,晓得小诗听不到风娘对自己的耳语,微一点头,起立道:“诗诗你早点休息吧!听话不用等我回来!”

    小诗抗议道:“小诗待小姐回来伺候小姐。”

    纪千千微笑着随风娘离开院子。

    踏上往大堂去的碎石小径,走在前面的风娘叹了一口气。

    纪千千讶道:“大娘为何叹息呢?是否此行会有危险?”

    风娘道:“我从未见过皇上这么喝酒的,不过小姐智慧聪明,该懂得如何应付。”

    纪千千知她在点第二十九卷第三章感情风波醒自己对慕容垂必须以柔制刚,心中感激。虽然很想问她关于燕飞的事,但终忍着没有说出口来。

    她今夜精神极佳,令她有信心可以应付任何事。到后天,她便满百日筑基之期,经历过前一阵子的低落后,她已振作过来,全心全意依燕飞教导的方法修行,最近的两天更大有成绩。想到快能和爱郎暗通心曲,令她充满了斗志,敢面对任何事。

    ※※※

    宋悲风和刘裕坐在大江的南岸,看着江水滔滔不绝往东流去,都有点不想说话。

    此处位于建康上游,离建康有两里之遥,林木茂密,对岸有个小村落,隐见灯火。

    宋悲风忍不住道:“孙小姐因何事痛哭呢?”

    刘裕心忖幸好他没有窥看,否则见到谢钟秀哭倒在他怀里,不知会有何联想?门第之分,令高门和寒门间重重阻隔,像自己般的寒门,把一位高门的天之娇女拥在怀中,是天大和不可原谅的罪行。即使开明如宋悲风,由于他曾长期伺候谢安,这方面的思想恐怕也是根深祇固,难以接受,何况对方更是谢钟秀呢?

    苦笑道:“孙小姐认为自己须为淡真小姐之死负责。”

    说出这句话后,不由有点后悔。宋悲风未必晓得他与王淡真意图私奔的事,如果宋悲风追问下去,他如何答宋悲风呢?也禁不住回味着刚才轻拥着谢钟秀的感觉。在某一方面,那比拥着王淡真更有一种打破禁忌的漏*点,因为对他来说,谢钟秀比王淡真更是不可攀折。当然他对谢钟秀没有半点野心,更不表示他把对王淡真的爱转移到谢钟秀身上,可是他晓得永远不会忘记刚才那一段短暂的时光。

    果然宋悲风愕然道:“淡真小姐的死和孙小姐有甚关系?”

    刘裕此时后悔莫及,只好把私奔的事说出来。

    宋悲风听罢久久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后才叹道:“竟有此事!难怪小裕你如此郁郁寡欢。”

    刘裕颓然无语。

    宋悲风苦笑道:“若我早知此事,绝不会让你去见孙小姐。”

    刘裕暗叹一口气,道:“我以后再不会去见她。”

    宋悲风道:“我并不担心你,而是担心孙小姐。她现在的情况,有点和淡真小姐的情况相同。司马元显一直觊觎孙小姐的美色,而司马元显却是孙小姐最讨厌的人之一。不要看孙小姐平日规行矩步,事实上她是个大胆坚强的人,反叛性强,并不甘心屈从于家族的安排。只看她敢让你和淡真小姐秘密私会,可知她不受封建思想所囿的个性。”

    刘裕记起他离开时谢钟秀的眼神,不由暗暗心惊。从任何角度看,他现在都不应卷入儿女私情,尤其是贵为建康高门的第一娇女的谢钟秀。恐怕连支持自己的王弘亦难以接受。更何况他是没可能作第二次私奔的。

    只好道:“孙小姐发泄了心中的情绪,便没事哩!”

    宋悲风沉声道:“若我可以选择,我会设法让你们一走了之,我怎忍看孙小姐她含恨嫁入司马家,重蹈娉婷小姐嫁与王国宝的覆辙。”

    刘裕一震往宋悲风瞧去。

    宋悲风仰望夜空,目泛泪光,凄然道:“安公和大少爷先后辞世,对孙小姐造成连续的严重打击。大少爷之死更是她最难接受的。她现在心中渴望的,是把她从所有苦难拯救出来的英雄,而小裕你是她最崇拜的爹亲手挑选的继承人。以前她或许仍没有把你放在心上,但现在嘛!舍你外谁还可为她带来希望?”

    刘裕心叫不妙,谢钟秀对他还有一种补偿的心态,而自己因为玄帅和淡真的关系,又不能对她的苦况视若无睹。今回真令人头痛。

    宋悲风大有感触的道:“以王、谢二家为代表的乌衣豪门,本为北方的衣冠之族。可是自怀、愍二帝蒙尘,洛阳、长安相继失陷,中原衣冠世族随晋室南渡,在这片残山剩水偏安下来,王、谢二家仍是头号世族。只恨现在不论王家、谢家,都到了日落西山的时刻,呈现出江河日下之势。”

    刘裕断然道:“只要一天有我刘裕在,我都会为谢家的荣辱奋战不懈。”

    宋悲风摇首道:“大势所趋,非任何人力能挽回。眼前谢家之弊,在于不得人,令谢家雅道相传的家风,反成为谢家族人的负担,难以与时并进。安公便曾多次向我说及这方面的事,且预知有眼前情况的出现,担心会有谢家子弟,因不能及时自我调节以适应不住变化的世局,成为时代的牺牲品。唉!安公已不幸言中,且祸首正是他的亲儿。”

    又瞧着刘裕,道:“你刘裕的崛起,正代表寒门势力的振兴。而当你成为掌权者后,再不能只从大少爷继承人的角度去考虑,而是要由大局着眼。纵然你仍眷念谢家的旧情,可是当形势发展到谢家成为你最大的政治障碍,将没有人情可说。”

    刘裕保证道:“宋大哥放心,我刘裕不会是这种无情无义的人。”

    宋悲风道:“因为你仍不是在那个位置上。我最明白高门子弟的心态。让我坦白告诉你吧!像谢混那种小子,他是永远看不起我们的。不论我们如何全心全意为他好,在他眼中我们顶多是两个有用的奴才。唉!我真的希望有一天可以看到他后悔莫及的可怜模样。我很矛盾。”

    刘裕明白他的心情,却找不到安慰他的话,谢家确是大祸临头,偏是没有任何改变情况发展的方法。

    宋悲风像记起久已遗忘的旧事般,徐徐道:“安公对大少爷一直非常器重,竭力栽培他,但从不对他疾言厉色。大少爷少年时也很有公子派头,风流自赏,更像其它高门子弟般爱标新立异,例如有一段时间他总爱佩带紫罗香袋,腰间还掖着一条花手巾。安公不喜欢他这种打扮,遂要大少爷以香袋花巾作赌注,赢了过来,当着大少爷面前一把火烧掉,大少爷明白了,从此不作这种打扮。”

    刘裕很难想象谢玄如宋悲风所形容的花俏模样,同时感受到谢家的家风,也更体会到宋悲风对以往谢家诗酒风流的日子的怀念追忆,可惜美好的日子已一去不返,他们两人除了坐看谢家崩颓,再没有办法。

    那种无奈令人有噬心的伤痛。

    宋悲风沮丧的道:“我真的很矛盾。我既希望我们可以带孙小姐远走,又知这是绝不该做的事;我既想谢混受到严厉的教训,又怕他消受不起。”

    刘裕清楚他们之中必须有一个人清醒过来,否则说不定一时冲动下会酿成大错。而这个人只能是他。

    他和宋悲风不同处,是他肩上有很多无形的重担子,淡真的耻恨、荒人的期望、北府兵兄弟对他的拥护,在在使他不能为儿女私情而抛开一切。

    刘裕沉声道:“孙小姐可以适应边荒集的生活吗?她可以不顾及谢家的荣辱吗?如她离开建康,会对大小姐有甚么影响呢?”

    宋悲风听得哑口无言。

    刘裕起立道:“我们回归善寺吧!”

    “坐”!

    纪千千迎上慕容垂的目光,暗吃一惊。她从未见过慕容垂这样子的,原本澄明深邃的眼神满布血丝,再不予她冷静自持的感觉。差点想拔脚便跑,这当然是下下之策,她能避到哪裹去呢?难怪风娘警告她了。只好坐到他对面去。

    慕容垂向风娘道:“没事哩!你可以回去休息。”

    风娘担心地向纪千千打个眼神,离开中园。

    慕容垂举起酒壶,为纪千千身前的酒杯斟满杯,然后微笑道:“这一杯祝千千青春常驻,玉体安康。”

    纪千千只好和他对碰一杯,她酒量极佳,纵然是烈酒,十来杯也不会被灌醉,怕的只是对方。

    慕容垂似乎没有灌醉她的意图,干尽一杯后,定神瞧着她,叹道:“千千仍视我慕容垂为敌人吗?”

    纪千千感受到他心中的痛苦,知道慕容垂正处于非常不稳定的情绪里,说错一句话,极可能引发可怕的后果。他是否失去了耐性呢?

    淡淡道:“喝酒聊天,该是人生乐事,皇上不要说这些令人扫兴的话好吗?”

    慕容垂微一错愕,接着点头道:“对!所谓饮酒作乐,作苦就太没意思了,今晚你定要好好的陪我解闷儿。”

    纪千千心叫不妙,慕容垂如饮酒致乱了性子,自己如何应付呢?只好道:“皇上刚大破慕容永,统一了慕容鲜卑族,该是心情开朗,为何现在却仍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哩?”

    慕容垂狠狠盯着她,沉声道:“心事?我的心事千千该比任何人更清楚,只要千千肯垂青于我慕容垂,天下间还有甚事可令我慕容垂放在心上?唉!千千明白我心中的痛苦吗?我慕容垂一生纵横无敌,就算登上皇位,完成统一大业,于我仍不算甚么一回事。只有千千肯对我倾心相许,才是这人世间最能令我心动的事。”

    纪千千心叫糟糕,如果自己今夜不能引导慕容垂,令他将心底爆发的情绪朝另一方向渲泄,自己唯一保持清白的方法,便是自断心脉,以死明志。不慌不忙的探手提起酒壶,为他和自己添酒,非是想慕容垂醉上加醉,而是要拖延时间去思索脱身的妙法。

    慕容垂目不转睛的瞧着她。

    纪千千添满他的杯子,见他的眼神射出狂乱的神色,徐徐的道:“我很久没喝过酒哩!”说了这句话,不由忆起在边荒集第一楼的藏酒窖,与燕飞共享一坛雪涧香的动人情景,禁不住暗叹了一口气。

    到为自己斟酒时,从容道:“上一回喝酒是在秦淮河的雨枰台与干爹齐赏夜色。干爹是很了不起的人,隐就隐得潇洒,仕就仕得显赫;退隐时是风流名士,出仕时是风流宰相,一生风流,既未忘情天下,也没有忘情山水,令其它所谓的名士,都要相形见绌。”

    慕容垂想不到她忽然谈起谢安,大感愕然,双目首次现出思考的神情。

    纪千千暗松了一口气,只要慕容垂肯动脑筋去想,理智便有机会控制情绪。她这番话非常巧妙,让慕容垂明白自己欣赏的人不可以是下流的人。她故意提及谢安,正是对症下药,令慕容垂从谢安逍遥自在的名士风范,反省自己目下的情况,悬崖勒马。

    举杯道:“让千千敬皇上一杯,祝皇上永远那么英雄了得,豪情盖天。”

    最后两句更是厉害,若慕容垂不想令她因看错人而失望,他今夜只好规规矩矩,不可以有任何逾越。

    慕容垂举起酒杯,看着杯内荡漾的酒,竟发起呆来。

    纪千千肯定他是遇上不如意的事,借酒浇愁下,想乘点酒意解决他和自己间呈拉锯状态般的关系。他受到甚么挫折呢?会否与燕郎和他的兄弟拓跋珪有关?

    纪千千径自把酒喝了,放下酒杯道:“这是今夜最后一杯。”

    慕容垂往她瞧来,双目射出羞惭的神色,颓然把尚未沾唇的一杯酒搁在石桌上,苦笑道:“我也喝够了。”

    纪千千暗叫好险,知他回复乎日的神智,一场危险成为过去。

    慕容垂仰首望天,平静的道:“假若有一天我能生擒活捉燕飞,千千和我的赌约是否仍然生效?”

    纪千千心想我从没有答应过甚么,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同时心中大懔,因为以慕容垂的性格作风,没有点把握的事绝不会说出来。难道自己猜错了,燕郎竟是处于下风,随时有遭活捉生擒之险?

    叹道:“皇上成功了再说罢。”

    慕容垂往她望去,眼内的血丝已不翼而飞,只有精芒在闪动,显示出深不可测的功力。微笑道:“不论在情场或战场上,有燕飞这样的对手,确是人生快事。自与燕飞边荒一战后,我每天都在天明前起来练武,睡前则静坐潜修。我期待着与他的第二度交乎,便像期待苦千千终有一天被我的真诚打动。”

    纪千千只懂呆瞧着他,一时说不出话来。

    慕容垂回复了平时的从容自信,油然道:“我走错了一着,幸好这是可以补救的。昨天我刚与姚苌谛结和约,同意互不侵犯,所以我在这里的事可以暂告一段落。谁人敢低估我慕容垂,都要付上他承受不起的惨痛代价。”

    纪千千垂首道:“夜哩!千千要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