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姐姐同居打电竞(1v1h)》 (H)“姐姐,姐姐我快射了。” “我刚刚那个残局打得不错吧。不是,你们夸我几句会死吗?” “什么?队友卖得好?房管!把那人关小黑屋!” “夸我我会开心啊。兄弟们,以后你们谈了恋爱要多夸对象。对,就是拿我练练手。” “想泡我?照照镜子死肥宅们,现实生活中看见我这样的美女一句话都说不利索吧。” “谢谢淮恩亲爹的航空母舰,谢谢老板,谢谢亲爹,亲爹大气亲爹身体健康。” “谢谢谢谢,送礼物的都是我亲爹,没必要取这样的名字。亲爹。” 直播间里,娃娃脸笑起来很可爱的一个女主播“淮恩Wyanne”,一会微笑一会臭脸,一会夸一会骂地在屏幕里表演自言自语——她在和观众弹幕互动对喷。 “姐姐。” 镜头外有人喊她。男声,嗓音干净清润,不带任何情绪。 淮恩转头去看,原本笑嘻嘻的脸变了一下,收敛了一点。 “时间到了。”镜头外的男声又说。 熟悉“淮恩Wyanne”直播间的人都知道,她正在筹备一个CS全国比赛,旁边说话的人是她的队友——她口中的弟弟。只不过只闻其声,从未露面。 “什么时间?不是说了运动时间吗!我身体不好不能直播太久,得多规律运动!” 淮恩的嘴角明显耷拉下来,眼睛在屏幕上最后扫几行弹幕,忽然眉毛一拧,“房管,把那个ID视奸淮恩和欧豆豆什么什么的永久拉小黑屋!开黄腔都去死吧!我把你们都杀了!” 于是托了她的福,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ID和那句话: 【视奸淮恩和欧豆豆爱爱全程:好耶!淮恩是要去和欧豆豆做爱了吗?】 “都说了是弟弟弟弟弟弟,听不懂中国话吗?你们这样搞得我弟会很尴尬。打比赛需要保持良好体力,你们是对家派来的间谍吧,见不得我好还想乱我队伍的道心。我恨你们。” “被说中了恼羞成怒?房管,这个也拉黑!” “那个也拉黑——诶——” 话音未落,镜头外伸来一只明显是男人的青筋脉络的长手,握着淮恩的手臂,轻轻把她带出了镜头外。镜头里只剩下一个空空如也的电竞椅,独自转动。 而弹幕依旧疯滚: 【被抓走了23333】 【越来越怪了吧、这俩姐弟】 【床上运动也是运动】 【别真的是去做爱了】 【淮恩好色】 【一言不合就开干了吗】 【淮恩看着就很好操、软软的prprprpr喜欢】 【欧豆豆好幸福,要对我们淮恩温柔点】 “啪”一声,摄像头摇晃了一下,直播结束了。 N市市中心,某小区,某单元,浴室里。 女人的身体被推到玻璃门上,从后面被一下一下地撞着。胸被压成两片圆印在上面,随着节奏忽大忽小。 她回头,“……轻点。” 后面的人:“腰下去一点。” “不要。” “那腿抬起来。” “呃、唔嗯……” 玻璃上那胸印变得更扁更圆——或许因为姿势的变化,后面的人更好用力了。 淋浴间小世界里是瓢泼大雨,女人齐肩的头发被打湿,贴在眼前遮挡了脸。一只手抽空伸过来,替她把头发悉数向后捋,那张脸露了出来。清秀五官,短下颌,脸上肉软,是一张很显稚气的娃娃脸。 只不过在做的事和“稚气”二字大相径庭。 她正在被人后入。 “陆嘉图!弹幕叫你对我温柔点!” 后面传来低低的笑声,“温柔姐姐才不会舒服。” “呃嗯……”随着动作几下,女人止不住地呻吟。 这个叫做淮恩,职业是电竞主播的年轻女人,正在挨操。脸颊潮红,嘴唇粉润,盖不住满脸的懊恼,“都怪你!现在直播间都乌烟瘴气的。” “他们又没说错。” “……” “不如坦白吧,我们确实每晚都在做。” “不要,你想得美。” 陆嘉图的动作更快了点,使得王淮恩的大半个身体都贴到了玻璃上,肌肤上的热气碰到玻璃像泡泡破裂一样顷刻了无踪迹,冷意袭来,她不由得嘟囔了一声,“很冰啦……” 这话他听进去了,便把玻璃上的淮恩形状物体撕下来,抽出来,让她转个身,抬起她的一只腿,垂下脖颈,靠在她的脑袋上,二人面对面相贴,他又插进去。 扣着腰,抽插动作加快,王淮恩不由得搂紧他的脖子,被抬起来的脚也紧紧勾住他的腰,像是挂在他身上,尽力配合着。 “唔嗯……嗯啊……” 他喜欢听她喘,她就也不必控制地喘。 直到他也开始喘,热热的气息全都扑在她耳侧,又含住她的耳尖。同时下身撞她的力道变重,速度加快。 “姐姐,姐姐我快射了。” “嗯嗯……” “姐姐说爱我。” “唔嗯……” …… 二人赤身裸体在床上。 陆嘉图替王淮恩吹干了头发,她便钻进被窝里。他去收拾浴室残局,然后回到床上把她从被子挖出来,抱住她。 “姐姐,明早我还有事,可能今晚不能陪你过夜了。” 王淮恩从他怀里抬头看他,“你可真忙。打两份工。” “三份。爸爸一份,姐姐这边两份。每天都好辛苦呢,姐姐不懂得心疼人。”他用下巴蹭她头发。 “嫌累,第三份可以不必。” 他笑得胸腔都在震动,“唯独第三份工作最重要。” 第三份工作就是夜夜操淮恩。 王淮恩挣扎双手去推拒他下巴,“明天有事?那后天的比赛你来得及吗?” 他奋力挤回来下巴,狠狠蹭她的脸颊,“后天我一早回来,别担心我。” “我是担心我的比赛。好了,有事就快走吧。”她又开始推开他。 他却是低头看她,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看看左边耳垂上透明绒毛,看看右边下颌的小痣,看看额头碎发,看看嘴角上有些死皮。须臾,他一扯嘴角,笑,“不舍得走。” “不走你明天就早起忙一天然后累死。”说罢,王淮恩看见垃圾桶里的避孕套盒子。这么说,刚刚是最后一个套套。顿生坏心眼,她垂眉耷眼,在他胸口画圈,语调也婉转起来,“对呀,你舍得我一个人过夜吗?你不怕我又发生什么事吗?” 陆嘉图哪受得了这套美人计,他吃,应吃尽吃,有多少吃多少。 翻身压上来,在她肚子上蹭蹭,又变硬了,想再往里插。 王淮恩一看很有效果,得意地拦住,“没有套套了——而且你得走了。拜拜,不送。” 陆嘉图了然,可他就爱她这些坏坏的小心思,开心地笑,畅快地笑,胸膛起伏带着她也颤动,搂紧她,舔她颈窝。 “叮咚——”门铃在响。 王淮恩纳闷,只见陆嘉图轻巧翻身起床,从地上捞起裤子套上,一边系裤腰带一边走去应门。 男人身长腰瘦、紧致、有力量,胸臂也能清晰看见肌肉线条走向。他开门,说话,从门外接过一个药店袋子,关门,又走回来。 一边走一边解开裤腰带。到了床边,裤子掉到地上,性器从耻毛间弹跳昂然入眼,那一下好像弹在她脸上,她跟着闪烁一下眼睫。 王淮恩回避视线,不对,皱眉又看回来,“外卖?什么东西?” 他从袋子里套出方形盒子,扔到她身上,语气有些刻意不善,但是还在笑,“当然是补货了。姐姐帮我戴吧。” 他多的是办法治她的坏心思。 被砸的王淮恩一脸懵逼,“可……你不是要走吗?” “姐姐需要照顾,不走了。明天我早一小时起床。反正都是累,当然要在姐姐身上累。” “不是?你早就计划好了?诶……?” 天花板一阵旋转,脸砸到柔软的枕头上,屁股被力道提起,没拆开的避孕套盒子被压在胸下,盒子棱角划出两道浅浅白痕。淋浴的高温还未消散,脸是热的,毛孔是热的,心脏也是热的,热出夏日台风天饱和的湿意,晶莹的水珠在她身上凝结。闭上眼,她想象自己是个疲懒趴着的翘屁股小狗,张嘴吐舌头。 而后有指节伸了进来,下身同时被插入。 …… 她的身体在过饱和湿度的空气中撞出阵阵涟漪。 像个水蜜桃,在噗哧噗哧的多汁声音中,她回想一个多月前明明二人才刚又见面。 他是陆嘉图 夜晚,中心竞技场,半年一度的CS最高规格赛事,Major Championship,8进4淘汰赛。 场馆内霓虹灯疯狂,人声鼎沸,满座热闹。 场馆最东侧的一个消防出口,幽灵似地走出来一个高挑的黑色卫衣帽子男,单挎背包。 他悄无声息地推开门,门悄无声息地在他身后合上。 场馆外安静,人少,零零散散,他一出来就被几个路人目光注视,于是拉低帽檐,提步快走。 正面有人迎来,惊呼,“RIKA?!” 卫帽男被拦住,脚步停住。 后面的人听见了,也立马接上对话:“我就说这个像RIKA!看了半天不敢认!” 两句话的功夫,周围四五个男生都向卫帽男靠近。 卫帽男无言,摘下了帽子,露出了脸。 “我靠!” “真是RIKA!” “老公好帅,老公艹我!” “哇,RIKA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一瞬间几人迅速贴住卫帽男,惊呼、怪叫,像是认识了十年老友,说话的口气都变得自来熟。 “RIKA,你刚刚沙鹰4杀帅啊!” “看得我高.潮了,这我得学十年。” “学十年不得越学越菜了?青春饭啊。”有人嗤笑另一人。 其中一个眯眯眼男嘴比脑子快,“就是队友全都不是人。可惜了。” 有些垃圾话在网上发无所谓,线下当着本尊的面也要骂人,哪怕是骂队友,多少有点不合适。 旁边人用胳膊肘捅了一下提醒他,眯眯眼反推那胳膊继续说:“怎么了,菜还不让骂了。我说RIKA就不该在SQ待着了。SQ乌烟瘴气的。” “我靠,不会那个传言是真的吧。” “SQ也该变阵了,打不出成绩这么久了。” “老公你怎么不说话。” “当然不是你的问题。你是Rating 1.3的大爹,他们都得给你磕一个。” 不会读空气的眯眯眼又说:“我是真不喜欢SQ,我听说的是他们要下放RIKA——” 剩下几人彻底受不了,一个捂嘴两个扣手,紧急撤回一个贴脸开大的眯眯眼。 “……”被喊做RIKA的卫帽男叹了一口气。 只是一点动静,顷刻间,所有人注意力都在他身上。 RIKA望望天,又望望几人,开口第一句话:“你们不看下一场的吗?” 见他终于说话,几个男生又突兀兴奋怪叫抢答起来,一两个说“出来抽烟”,有个说“专门出来蹲你”,有个说“老公不在没心情看”。 众人又反应过来什么,纷纷掏出手机要和他合影。合影完又递上几支笔,要他签名。RIKA一一配合。 “怎么还真的就你一个?队友呢?” 眯眯眼抢答:“你傻啊,输了就放假。除了RIKA四个本地的,当然自己走了。” “哥,你真是个大聪明。” 突然有人像是喝了两斤白的,沉重的真心掏了出来:“RIKA,别气馁。CNCS需要你,回国吧。” 有人也跟风掏出真心话:“老公艹我。” RIKA还是没说话,签完三个,最后一个是眯眯眼。他脱下外套,转身,让RIKA在衣服背后签字。 旁边人黏着RIKA,悄声密语,“你一个人是要去哪?难道下放是真的?直接机场回家了?” “天杀的SQ,宫斗把爹宫没了。” “老公你说句话呀。老公再这样我哭了呜呜呜。” RIKA一边签名一边给出某个问句的答案,语气还挺松快,“嗯,我去机场。” 众人哗然。 眯眯眼依旧不读氛围,命令似地点了点后背:“本名也要。” RIKA点点头,补上三个字。 陆嘉图。 ? 七天后。 “根据淮天项目提供的芙蓉江N市流域的水文信息,发现TMPH模型效果依旧失真……” “……通过多种手段验证,其中的效用系数可以修正为0.61,出现更低更稳定的均方根误差……” “……新建立的N-TMPH,结合大数据和深度学习的优势,适用于芙蓉江流域的径流模拟,可为水资源清洁提供技术支撑。” …… 同事正在汇报,王淮恩坐在会议室的最后一排,转着笔,不由得发呆。 这些词组,她从本科时期起听了六七年,练就了一套表面认真却不走心的放空模式。 突然会议室里平淡无聊的人声消失,众人纷纷起身,椅子拉开摩擦地面的声音响起。 会议结束了。 王淮恩立马回神,愣愣地跟着其他人的动作,站起身,准备要走。 坐在第一排的大领导看着她,抿着茶,“小王,你也留下。” 王淮恩又坐下来。 一起留下的还有那位汇报文章内容的女同事。 领导开口点评女同事的工作,内容立意远高于日常对话。实际意义、经济意义、国家政策、企业发展正循环……领导一边说一边自己点头。 王淮恩努力不走神,跟着点点头。 然后说到对于年轻人的职业发展建议,连着说了几个“不错”,夸了夸女同事的工作态度。 女同事腼腆地笑了,王淮恩不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也陪着笑了。 “但是,” 二人笑容定住。 “要想发好期刊,这篇文章的数据量还是不够。项目里不是还有M市段的水文数据吗?M市和N市的芙蓉江流域是连贯的,数据就很亮眼了。” 女同事着急答:“跨区域数据我不好调用,陈教授您要是授权一下,我可以补充上去。” 领导大手一挥,“你带着王淮恩来做吧。” 王淮恩知道为什么要她留下了。 女同事:“呃,那文章署名……” 领导说:“你们两个,共同一作。” “共同一作”这四个字,意味着这份不错的工作成果一人一半。意味着王淮恩要得罪人了,刚入职三个月的她,和这个女同事还没说过“早上好”、“下班了”以外的话。 女同事表情一僵,没再说话。 “……” 女同事离开后,王淮恩没走,还在最后一排。领导倒是起身了,走到王淮恩身边,慈眉善目,说的话从战略高度下降到家常闲谈,“淮恩啊,组里待得还习惯吧?应该和你硕士时候没什么差别。” 王淮恩不知道在职场这种状况该如何回答,想了半天,说:“陈叔叔,是我爸要求的吗?” “你爸爸很关心你。” “我不想做。” “不会做没关系啊,有人带你。” “是我不想做。” …… 临近下班的办公室里,人群以刚刚做汇报的女同事为圆心围成一圈,吵吵嚷嚷说着话。突然推门的动静传来,众人一瞬间安静,齐齐朝门口看去。 进来的是王淮恩。 众人目光收回,热闹不再。 是,气氛很怪,王淮恩用脚趾头都想得到。 本来不堪回首的硕士生涯终于毕业,到了职场上,她斗志满满计划一切从头开始,好好工作、生活,最好是还能交几个朋友,闲来没事聊聊天,笑一笑。 慢热的她,才把同组十来个同事的脸和名字对上,这下好了,领导轻飘飘一句话直接让她惹到了组内“人气小花”。 简直热身三个月,一句话被打回原形。 王淮恩懊恼。 她没多停留,窘迫地忽视那份只隔着门存在的热闹,火速收拾桌面,打了个下班卡。 王淮恩合上办公室门的离开之际,圆心女同事还是开口:“淮恩,那个模型你跑过吗?下周一我们开始?” 女同事人真好,这都没开始讨厌她。王淮恩不知道如何面对,匆匆的身影在门缝里只留下三个字,“对不起……” 他是陆嘉图2 王淮恩走在车水马龙的街上,抓了抓不长不短的头发。 她有些后悔在办公室门口多站了一分钟,听到的话在耳边一直萦绕不散。 “她是老陈的什么亲戚吗?” “不会是那种关系吧……” “才刚来三个月,老陈就着急给她一个大饼。” “可怜我们婉宁那么认真工作,结果是给别人做嫁衣。好讨厌这种人。” “好啦,别这样说,领导的安排自有道理。” …… 甩掉脑子里那些话,她拨出一通电话。 “喂,爸爸。” 那头悠闲的声音响起,“哎淮恩,回家了没?” “刚下班。爸爸,您能不能别再插手我的工作的事情了。” “你说淮天还是你们公司?” “当然是我这边啊!您又给我领导说什么了,他非得把别人成果按在我头上。” “哎呀你跟着做不就完了,成果多点,好评Title。” “我可以自己出成果的。让我慢慢来不行吗?” “爸爸就是想让你快点嘛。哎,你先回家吧。” 回家对于王淮恩来说有两种意思。她家在M市。她在车程一小时的隔壁N市上了六七年学,毕业又留下来,所以在N市也有个两室两厅的家。 鉴于是爸爸说的回家,那指向性只有M市一个。王淮恩有些气恼,“不回。” “我是说回你N市的家。” “您管我工作就算了,还管我回不回家做什么!” “王疏跃在你家等你大半天了。” “……” “还有浩浩。那俩小子放假了。” “……” “带他们玩得开心点。” …… 王淮恩拔腿快走,第二个十字路口,左转去N大,右转回她家。王淮恩右转后小跑起来。 市区中心的学区房,绿意盎然但老旧,低楼层,无电梯。她住在小区最里面的最高层。 一路小跑站在自己门前,她气喘吁吁。门口“叮当当”一阵钥匙声响,突然又安静,动作停下,她鬼使神差耳朵贴到门上仔细听。 …… 什么动静也没有。 她一头雾水,开门。 漆黑一片,果然,并没有人在等她。 她讪讪一扯嘴角,就像回到这个家里第一千次一样,熟练又沉默,开灯,换鞋。“啪嗒啪嗒”的拖鞋脚步声在地板上回响,王淮恩一屁股倒在柔软的大沙发上。 王疏跃和浩浩是王淮恩的两个弟弟,一个是亲的,一个是堂的。一个十八岁,高考刚结束,一个可能十二三岁。一个幼稚得很,有点烦,一个故作成熟,还行。她比较喜欢他们当年两三岁时候的那个可爱版本,比较不喜欢长大了坐上高铁就随便跑来跑去的现版本。 “好累。不想管了。” 一个人的独居生活说爽也不爽。上班时除了必要的工作对话,她一般沉默,表现得像一个惜字如金的人。下班后的十二小时独处里,她更是一句话都不用说。 她用一个张口既有点石成金魔力的法师人设来安慰自己。法师和她都不必说太多话,不是因为别的。 …… “咚咚咚。” 她闭上眼睛还没两分钟,门就在被敲。 本想一口气拉开门,大骂一些没有边界感的臭小子,但是独居人士还是忍了,先贴到猫眼里去看。 是个陌生人,年轻人,男性。 王淮恩一愣,“谁。” 对方声音清楚,应答,“淮恩。” “?”被人冷不丁一喊名字,还喊得这么熟稔,王淮恩有些头皮发麻。 门打开。 一个黑白分明的高瘦身形,横在门前。 王淮恩慢慢从下往上看,抬眼仰头,定住。 黑裤白衣,五官清晰明朗,莫名带笑,也定定地看着她。眼眶深邃,含着顶光照不掉的一汪阴影,从中抬出薄薄的双眼皮,眼睛弯弯,下眼处窝出两道卧蚕,小小年纪竟含着些微风情。 虽然此刻氛围突兀,但是来人笑眼明亮,比穿堂而过的晚风清爽。 再三确认,这是一张,陌生的脸。 对方也在认真打量她。这好像是一个相互观察环节,这人还没进入张口环节。 王淮恩皱眉:“快递?” 对方摇了摇头。 “呃、那你——” 那人直接打断,嗓音干净,“不记得我了,淮恩姐姐?” 嗯? 他说什么? 淮恩姐姐? 王淮恩开始回忆刚刚爸爸说的话。 王疏跃和浩浩,呃、还有第三个弟弟吗? 本该出现的弟弟好像不长这样?她完全不认识这张脸。 还是说……太久没见,男大十八变? 半年、算久吗? 王淮恩的额头发热冒汗,她学过毛概马原,是坚定的唯物主义,所以她无法相信自己将要出口的话,“王……疏跃?” “淮恩姐姐!”王疏跃听见喊他,兴奋的声音带着“咚咚咚”的脚步声从脚下的楼道里传来。 王淮恩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又该紧张起来,她盯着眼前人,又犹豫着开口:“难道……这不可能吧……浩浩?” 浩浩还没变声的小男孩尖细声音也从楼下传来,“马上!这怎么没电梯啊!” ? “那你……是谁?” 无论怎么算,都是多出一个“弟弟”的。 堵着门的男孩忽然大笑起来,五官上的风情之意像春水波纹一样荡开。 王淮恩对着那笑脸,忍不住发愣。 他用熟悉无比的语气控诉,“淮恩姐姐好无情,认不出人也不装个样子。” “姐姐——”王疏跃终于赶到,从那人身后探出来,“他是陆嘉图呀。” 他是SQ的RIKA “还记得他吗?” 啊,陆嘉图。从小一起玩到大的,邻居奶奶的孙子。长大后跟着父母外地生活,再也没有回来过。 这么一说,他笑起来眉眼弯弯确实还有点小时候可爱的样子。 陆嘉图笑得前仰后合,刚刚模棱两可的态度好像在故意逗她似的,心眼好坏。气得王淮恩拧着王疏跃的耳朵,把他拽出来,“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要来不能提前给我说一声吗?” “我前几天不是给你发消息预告过了吗?” “……”王淮恩想不起来了,谁会把叽里呱啦的弟弟的二十万句话放在心上。 “我说有个惊喜要带给你呀。” “惊喜呢?”王淮恩伸出掌心。 陆嘉图举手:“可能是我。” “……” 确实、挺惊喜的。 王疏跃兴奋地把大家往王淮恩身后拱。 门合上,空荡的客厅突然变得吵闹,王淮恩在叽叽喳喳声中确认了放暑假的弟弟们就是铁了心地要来叨扰她几天。 她对心眼最坏的那个比较好奇,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王疏跃抢答:“一个星期!” “咱们多久没见了?” 王疏跃:“快六年!” “你也要在我这里待几天?”王淮恩捂住王疏跃的大嘴巴。 两家人是知根知底的大半辈子邻居,小时候两边没少借宿。倒不是什么大问题,只是房间不如家里多。 王疏跃奋力挣脱再次抢答:“没事我睡沙发!” 陆嘉图一只手指头挠挠脸,终于开口:“上个月,奶奶去世了。” 王淮恩心下一动,嗫嚅半天,只干巴巴出口几个字:“那姐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 第二天是周末,一姐三弟,开启N市之旅。第一趟是N市招牌景点,南麓山。周末游客很多,四人顶着艳阳徒步到山顶,还要排队坐缆车。眼看着缆车队伍就要排到了,王淮恩推推王疏跃,“快去把浩浩喊回来,别让他拍了,该上缆车了。” 浩浩是年幼但典型的摄影佬,看见山上漂亮的鸟和花就走不动道,相机一举起来就像高僧入定,一只鸟一朵花能拍二十分钟。 王疏跃听话,拔腿冲出队伍。 站在她身后的陆嘉图,下巴指了指另一条队伍:“姐姐,那边有人一直在看你。” 王淮恩回头去看,和不远处的视线相撞,是昨天汇报的女同事,孙婉宁。 孙婉宁见她注意到了自己,便走过来和她打招呼,“淮恩,你也是来带朋友爬山的吗?” 对同事的生活化称呼,王淮恩拿不准该叫“婉宁姐”还是“婉宁”二字,于是挠挠头模糊回应,“是啊好巧啊。那边是你爸爸妈妈吗?” 孙婉宁笑起来:“对,他们难得进城看我,可不得来南麓山逛逛嘛。这是你男朋友?” “弟弟。放假来玩的。” 陆嘉图摸摸鼻子,跟着点点头。 孙婉宁笑:“我刚刚说我看见同事了,我爸一个劲要我来问你们要不要一起吃午饭?碰见既是缘分嘛。” 王淮恩连忙摆手,又冲那边的叔叔阿姨摇手招呼,“我这边带的都是小孩。不打扰你们一家。” 孙婉宁点点头。她爸爸这时也过来,和王淮恩握手,又和陆嘉图握手。 两人握完的手上就各多了一塑料袋的樱桃。 陆嘉图:“?” 王淮恩连忙带着陆嘉图手里的送回去:“不用不用,叔叔你们自己吃。” 孙婉宁有些不好意思:“没事,我家还有很多,吃不完的。我爸妈自己种的,很甜,洗过了,拿着吧。” “那谢谢叔叔阿姨了。” 孙婉宁笑着说:“怎么劝我爸妈都不听,衣服没带多少,扛着好多水果特产来看我。我下周一给你们带牛肉干,也是自己家里做的。” …… 送走孙婉宁和她爸后,王淮恩嘴里塞了两颗樱桃,愣愣地说:“她人真的好好。” 陆嘉图也讷讷,“好热情。” 接着姐弟四人坐缆车下山,直达N市市中心,在空调最足的商场里吃午饭。 吃完浩浩拉着王疏跃去看最新款的镜头。王淮恩和陆嘉图在奶茶店排队,买完奶茶回到那家SONY,浩浩一步没动,姿势没变,还在认真调参数。 王淮恩举着奶茶在他镜头前晃了晃,不由得嘟囔:“年轻真好,喜欢的东西就带着百分百的冲劲去喜欢。” 浩浩的眼睛终于从镜头里移开,接过奶茶:“淮恩姐姐说得自己像七老八十了。” 王疏跃说:“姐,你怎么好意思说浩浩啊。你以前最高纪录连玩20小时CS,谁有你过头。” “……所以说年轻真好。” 陆嘉图问:“姐姐,你不玩CS了吗?” 王淮恩漫不经心,“两三年没玩了,读研害的。” 陆嘉图有些吃惊,“难怪……” 他印象中姐姐玩CS很厉害,他的CS都是她带着玩的。当时15岁的她第一次开直播打游戏,也不知道是冲着她的脸还是冲着她的技术,竟有不少粉丝关注。后来还有传说中的战队经理人联系过来,被她爸赶跑了。 王淮恩笑:“难怪什么?你怎么好意思说我,这么多年也不回家看奶奶——” 说完她立即住嘴。糟糕,太久没和人社交,她说错话了。 面前人果然暗淡下来,“我……一直在玩CS……” 王淮恩不知该接什么话,有些尴尬。 “姐姐,你还记得SQ吗?” SQ? 那是什么来着? ——“姐姐,嘉图哥,快来快来快来!” 王疏跃从外面冲进来,抓着王淮恩就外走。 走到商场G层正中央,一块巨大的展板上面写着“第5届中国AI展”。绕过展板。展板后的场景,大家目瞪口呆。 如果说一群猪聚集的地方叫做猪圈,一群羊聚集的地方叫做羊圈,那一群机器人聚集的地方,应该是机器人圈? 这里全是动来动去的机器人。 王疏跃很兴奋,先是在躺椅上让一个机械臂按摩。又扔几个垃圾,让机器狗捡到垃圾桶里。观摩了织女似的机械手在织物。 最后还和策展人攀谈起来。听着听着,王淮恩觉得不对劲,在他身后冷不丁开口:“吹什么牛,你大学会学经管。” 王疏跃回头:“我喜欢机器人。” “爸爸说的。” “我不!” “喜欢是喜欢,生活是生活。” “ 不听不听,喜欢为什么不可以是生活。” “……” * 晚上,凌晨。 今日的旅游行程满满当当,王淮恩虽然累但是睡不着,翻来覆去还点开了好久没浏览的朋友圈,最新一条好友动态。 ——【Major!在现场太爽了!恭喜TN!!】 是CS决赛结束,夺冠的是个她听都没听说过的战队。 这好像提醒了王淮恩什么。她打开一个许久不用的软件,搜索栏里输入。 …… 突然她扔掉手机,夜中惊坐起。 他是SQ的RIKA.2 客厅里,沙发上,陆嘉图躺着睁眼看黑暗。 某间房间内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门突然打开,灯光投射出来,一个人影闯进视野里。 “……” 陆嘉图闭上眼睛。 “陆嘉图!”人影发出王淮恩的声音。 他睁开眼,慢慢坐起来,做出一副被吵醒的无辜样子。 “你是RIKA?” “……”拖鞋哒哒在昏暗的客厅里回荡,他看见王淮恩越靠越近,不由得攥紧了身上的被子。 姐姐在笑。 齐肩发,娃娃脸,大眼睛,开心地笑起来会露出半边的酒窝和虎牙。洗澡后清新的青橙味扑面而来,比被子要好闻。 “这是你吧?对吧?一模一样,一样一模!”王淮恩冲过来,一手揪住陆嘉图的领口,一手举着手机怼到他脸前。屏幕里,陆嘉图双手抱胸一脸冷酷。那是几个月前新拍的半身宣传照。 “……” “居然叫RIKA!嗯?六花?”王淮恩笑,激动地扯着他的领口摇了摇。那是他们小时候一起看过的动画片,中二病也要谈恋爱,女主叫六花,读作RIKKA。 “……嗯。”陆嘉图低下头避开那个酒窝和那颗虎牙。 也许是王淮恩的声音太大,另一扇门里传来翻身的动静和隐约的呓语。她立马收住表情。 “……” “……” 客厅里安静下来,来自主卧的暖光在王淮恩身上勾出金边,好像在发光。陆嘉图看着她,看见那嘴唇一张一合,是气声加唇语:去吃烧烤? ? 雨后夜里很凉爽,露天烧烤摊旁,折迭桌小坐。 王淮恩在芝麻孜然的香味中“审问”陆嘉图,才明白他在消失的六年里把她被爸爸封住的那条CS之路,走通了。 他一直在打CS,他以打CS为职业。 他是SQ的RIKA。 SQ,SilenceQ,国外老牌CS战队,在七八年前是风头无两在各大赛事夺冠的统治型战队。当时王淮恩在CS主播界混出点人气,还喜滋滋地对跟屁虫陆嘉图说,“不会以后我能加入SQ吧。” 可现实的以后是,她不能,她甚至忘了SQ。 但是跟屁虫做到了! 她重新打量眼前人,身高手脚长,瘦瘦的体力却不错,爬山不带多喘口气的,吃辣会脸红咳嗽,奶茶喝的是生椰西瓜少糖多冰加布丁,好像不怎么爱吃樱桃。 这样一个印象和CS圈里那个还挺有人气的RIKA一重合起来,王淮恩感到说不出的奇异。 更多的是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但是—— “你被下放了?” 【Jiatu ‘RIKA’ Lu benched in SQ.】 这条消息是她一打开CS社区平台,CSTV,就看到的第二条置顶,第一条则是TN Major夺冠。相比之下,SQ下放RIKA的消息像是故意在决赛当日宣布,好降热度似的。 “嗯。” 王淮恩去和他干杯,笑得很开心,“没事,去别的队伍!” 她看了RIKA的职业履历,她退圈的那年他刚好出道。三年来在SQ的个人数据是断层第一,当之无愧的SQ台柱子。CS职业圈里,赛后变阵是很常见的事情。她想,他应该正在和别的战队谈合同吧。 “……” 不料对面人却不说话。 王淮恩疑惑,“不转会吗?单纯被下放?” “嗯,想休息一下。” 她松了一口气,“多多休息也好。” “休息一两年这样。” “???” CS这类游戏讲究击杀效率,一枪秒杀是每个玩家的毕生追求。所以年轻时的极限反应很重要。职业哥在黄金期休息一两年,不如原地退役。 他这是要放弃。 “自从签了SQ,我爸再也没见过我。”见她一脸僵住,陆嘉图试着解释。 “……” 王淮恩眼里的陆嘉图和RIKA两个形象,才刚重合又割裂了,裂无可裂,裂成深海海沟。 二人突然无话可说,沉默地吃着烤串。 嘴里实在没味,她就猛灌啤酒,“不用想也知道你家人不支持。” “嗯。” “现在才突然考虑他们的意见太晚了吧。” “打了这么多年CS,突然觉得也不是很有意思。” 陆嘉图挠挠头,去看王淮恩的脸色。 六岁,他跟着九岁的王淮恩玩CS。一台电脑二人轮流玩,吵吵闹闹好快乐。当时他总打不过姐姐,对姐姐那叫一个敬佩。但又不是很服输,总想着某天突然打通任督二脉,枪枪爆头,惊艳姐姐。 那份情怀延续到现在,变成,如果可以,他想和姐姐打一辈子CS。 可姐姐不玩CS了,刚好他越玩CS也越没劲,或许早有苗头,或许不全是SQ的原因。 王淮恩的脸色确实很不好,又喝一大口苦苦的啤酒。她说:“人一旦过得不如意就会想象当初没走的另一条路。你知道吗?我最近时不时就想,如果我一直当CS主播,或者真的听信那个人的话,说不定我现在就像你一样,国内国外无所谓,在某个CS队里效力。你记得的吧?那个骗子一样的经理人说我,小小年纪,枪法和地图理解好得不像话。” 陆嘉图怎么会忘记,那年姐姐16岁,两股麻花辫,宽松蓝校服,坐在电脑前,单脚踩转椅,下巴比天高。 他笑,“那人原话是姐姐打游戏‘很有灵感,很老道’,然后姐姐说,‘废话,我是七年老兵’。” “那你怎么不想玩了呢?也在想人生的另外一种可能吗?” “嗯。” “想体会被父母包办的一生?你来过过我的日子不就得了。” “……可能、被包办也没什么不好吧。” “哼,无病呻吟。”王淮恩忽然生气骂人。 “姐姐,我不是这个意思。” “无病呻吟!”王淮恩似乎越来越生气。 “我只是想改变。” “难道我就不想改变吗?!”王淮恩拍着桌子猛喊一声,空酒瓶被震得歪倒滚落。像是醉鬼发疯,吓到了邻桌的人。 “……” “……” 冷静下来,二人又沉默,闷头喝酒。 这时候,不知道怎么地刮起风,连带着下了雨。两人突然劈头盖脸一阵风吹雨淋,便匆匆付了钱往家里赶。 两只落汤鸡在玄关处脱鞋甩水,陆嘉图着急去看王淮恩状况。瞧见她头发湿透了,显得脑袋圆圆耳朵尖尖,很像什么聪明的小动物。那头发一缕一缕地贴在眼睫、嘴唇上,陆嘉图没忍住,伸手想勾一勾捋顺。 却被她一掌拦住。 王淮恩侧身扭头,避开。 “……” “……” 不再有话,各自洗漱,熄灯,睡觉。 “来和姐姐打游戏吧!” 第二天早上,王淮恩没能睡到自然醒。 一阵铃声响彻梦境。 没看清来电显示,那头语速很快,情绪很激动,“看你新来一小姑娘,安安静静不争不抢,没想到净会背地里使阴招哈。” 王淮恩睁眼。 “简历写的那些东西都是这样抢来的吧。但凡有一件是你自己做的吗?” 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名字,王淮恩皱眉。 “有个有钱的爹真好啊,随便怎么活都有光明的未来。我告诉你,婉宁性格软脾气好,被欺负了一声不吭,我不一样。我死也不可能给你们这些公主少爷提鞋。” 这是那天隔着门骂王淮恩骂得最气愤的另一个女同事。王淮恩原本喝酒头疼,听了这些话更头疼,哑着嗓子耐着性子问:“发生什么了?” 对方像是吃了火爆辣椒,一阵凄厉尖声,“去告诉老陈,大不了辞职,我不会帮你做数据的,做你爹的梦!” 说完电话就挂了。 王淮恩连忙拨通领导老陈的电话。 领导那边岁月静好,只让她好好过周末,别想太多。王淮恩再三追问,才知道他重新安排人,也就是刚刚的火爆辣椒,去做她不肯做的工作。工作成果声明里,王淮恩的名字还要放在第一个。 “……” 王淮恩背靠床头,慢慢下滑,滑到枕头上,翻身,脸埋进枕头里。 手机一阵蜂鸣,是新短信,显示的是孙婉宁发来一条消息。王淮恩不敢点进去看。 人家送的樱桃在冰箱里还没吃完,大颗又鲜甜,自家种的真的跟外面买的不一样。人家还说下周会给大家带牛肉干,自制的牛肉干也会又大颗又鲜甜吗。 下周啊。可王淮恩觉得自己的平静的办公室生活已经没有“下周”了。 “……” 自己的存在即挤兑他人生存空间,她一直有这样的愧疚感。过去,她一个人似乎就把N大环境楼的那间办公室撑爆了。 只因为爸爸爱她,她就努力用顺从回报父爱。 本来是这样简单。 但是,她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接连失去朋友、失去爱好、失去快乐。 现在也依然如此,哪怕她对爸爸说“不”。 不过归根结底,她自己才是痛苦的始作俑者。 她刻意忽视的方面,不会万幸般的自我痊愈。既然无法与之共存,哪怕阵痛也得寻求改变。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去面对那个新短信,点开。居然不是骂她的,是替火爆辣椒道歉的信息。 【孙婉宁:真是对不起,她只是脾气有些急,对事不对人,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你不想做是因为没跑过模型还是?下周我们一起来弄一下怎么样,不难的。】 “……” 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这段文字,上到下左到右,五六遍。原本以为鼓起勇气了能回复,可是还是没有。 不知道她还能消耗多少这样一个好心人的心。 王淮恩扔掉手机,挪了挪湿掉的枕头,闭眼逃避。 五六个小时后,正午的太阳已经倾斜。 门外的弟弟们陷入了猜疑链。一个说姐姐只是没醒,一个说姐姐可能死了,一个不说话。 最着急的王疏跃从房间到沙发又到阳台,给她打了四五个电话,统统不接。浩浩比较淡定,一脸老成地认为姐姐不够成熟,耍了什么小脾气。这话让沉默的陆嘉图听见了,更加沉默寡言。 阳台上,王疏跃让浩浩扶着他,他要越过护栏去探王淮恩的窗户,从透光的窗帘中他看见人影绰绰。这时候陆嘉图来到王淮恩的门前,轻轻敲了几声。 “姐姐,昨晚着凉了吗?还是喝酒不舒服?” “你在生气吗?” “对不起……” “……” 陆嘉图额头贴在门上,张嘴又闭上,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咔哒。” 额头上门的触感消失,一阵风扑面而来,他眼前亮了起来。 王淮恩像鬼一样站在他面前。 “……” “陆嘉图,来SOLO。”鬼凉凉地说。 ? 姐姐终于赏脸搭理弟弟们,弟弟们那叫一个感恩戴德、前呼后拥、鞍前马后。 四人来到网吧坐成一排,王淮恩又说:“输的人答应赢的人一件事。” 陆嘉图被她浮肿的双眼弄得心烦意乱魂不守舍,只说“好”。 开机,登录,1v1对战,CS启动。 二人来到单挑专用地图里,50小局,击杀对方得分,先26分者胜。陆嘉图看她干劲满满,宁愿一枪不开。王淮恩连拿了几分后,用胳膊肘捅捅他,还翻了个白眼。于是陆嘉图象征性地也拿了几分。 最后王淮恩以26:18大败职业哥RIKA。 赢的人一个劲儿地傻笑,虎牙,酒窝,是她开心的标志。 观摩全程的浩浩抱胸不屑:“切,嘉图哥哥根本就是在让姐姐。” “那不管,我又没逼他。” 陆嘉图说:“姐姐还是很准的。” “你欠我一件事。” 陆嘉图认真点点头。 王疏跃顺嘴说了句风凉话:“您老开心就好。”说完被王淮恩揍了一拳。 从网吧出来后,他们走回初衷的正轨,旅游,City Walk。先逛美术馆,又逛摄影展。所有人跟在点点背后,听小孩装大人指点江山。 晚上王淮恩又带弟弟们吃N市特色菜馆。一个字,辣。两个字,爽辣。 弟弟们被辣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王疏跃是其中最甚,满脸通红,抓耳挠腮,解辣的豆奶喝空三瓶。 王淮恩捂嘴憋笑。 陆嘉图推门进来宣布噩耗,豆奶没了。王疏跃似是窒息,一拍桌子起身亲自去柜台挑选替代品。 王淮恩笑得更开心了。 这时候空位的桌子上,手机亮了起来,铃声响起,所有人安静下来。 屏幕上二字:爸爸。 王淮恩一挑眉,拿起手机,起身出门。 接听。 对方声音传来,“喂,跃跃。” “……” “和姐姐玩得开心吗?什么时候回来和爸爸还有几个叔叔聊一下志愿的事情。” “爸爸,是我。” “哎,淮恩啊——”那头话音一转。 “爸爸,王疏跃要报计算机。” “……” “他对AI很有兴趣。” 那头哼笑一声,“兴趣又不能当饭吃。” “兴趣是动力啊。” “别说这种幼稚的话。爸爸也是为你们好,听大人的话,少走点弯路。” 又是这种话。什么是弯路,什么是直路,到底哪条标准规范了弯路不好,直路好? 那弯路直路的终点又是什么。直路的终点不是她的终点,那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 王淮恩沉默几秒,然后说:“爸爸,你还记得以前我玩CS玩到有个人找上门来问我要不要去什么集训比赛吗?” 爸爸说:“怎么会忘,气死老爸了。你小时候看着乖乖的,没想到比男孩还会惹麻烦。” 当时十五六岁的王淮恩趁着暑假,冲段位,最高排名平台前二十。很多人注意到她,想和她组队打比赛。她年纪小,比较怕事,联系电话都留爸爸的。她爸爸工作很忙,那些邀请被他以“胡闹”二字一一拒绝了。 没能打比赛,她没多遗憾。毕竟她是单纯喜欢玩,没想过职业化地玩。 “可是陆嘉图去打CS职业了。” 爸爸叹息,“我知道,你陆叔叔都气坏了,好好的正事不干——”忽然他语气一变,“什么意思,你也想像他那样?” “我不行吗?” “哎哟你怎么行啊,别再给爸爸添麻烦了。男孩女孩不一样的。” 放屁。 王淮恩心里想。 她忽然很可惜自己蹉跎了三年。 ? 晚上睡觉,王淮恩居然有些发怵。 害怕明天。 怕周一的办公室。 睡不着的她在网上检索RIKA,此刻睡在她客厅沙发的那个人。 九天前他居然还在国外打Major,止步8强。视频平台有很多他的比赛切片。 其中一个八天前发布,近百万播放,她点进去看。 SQ是匪,手枪半甲。对方则是步枪全甲。火力悬殊,SQ这局以养经济为主,不求拿分(ECO)。 RIKA单人做A点佯攻,剩下四个队友在B点外慢慢靠近。 诱饵RIKA带着同归于尽的气势,沙鹰两枪爆头,一瞬间秒了两个A点蹲守的警,纵深入A区,再秒A、B点连接的人。 守B的警慌忙回防A。B外的4个匪进入无人看守的B区,轻松安装雷包。 RIKA又秒了一个回防的人。 “好准!” 王淮恩坐起来,惊呼一声。 沙鹰四发,四次爆头,干净利落,反败为胜。很精彩的一分。 评论区除了像王淮恩这样惊叹的,剩下的全在骂: 【不杀四个赢不了】 【一爹四畜】 【4傻还是人啊,能不能退役】 【SQ真是个屎锅啊别弄臭我RI宝啊!】 【爹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虫抱团把爹冲走咯】 她看得云里雾里,又去CSTV上搜索SQ。 疑似假赛、队内霸凌、艳照丑闻……陈年老瓜吃起来就没完没了,她便去看SQ的历史成绩。主页上最新的奖杯居然还是三年前。是陆嘉图刚出道那年,拿的唯一一块奖杯。 如今的SQ萎靡得让人有种烈士暮年志不在此的唏嘘。 可RIKA才20岁。 “……” 王淮恩从床上翻身猛起,去翻包里的东西,今天从网吧顺的。一张四折的纸张,她打开,看了又看。 又拿出手机,回复今天没回复的那条信息。 对话框里输入输入又发送发送—— 【王淮恩:婉宁姐,一直没机会和你说,你对待工作有一股我很羡慕的冲劲,一定要好好保持。】 【王淮恩:樱桃很甜很好吃,想必牛肉干也是!】 【王淮恩:是我该说对不起,也替我和火爆辣椒说一声。】 再打开笔记本,打开ERP系统,找到人事那一栏,申请辞职,辞职理由,瞎打一通,提交,确认,提交。 抓起那张纸,冲出客厅,客厅的人果然没睡。 “陆嘉图!” 她又这样喊他。 陆嘉图被逼近的她吓到,抓着被子在沙发上后退,让出位置。 王淮恩坐上来,不由分说地揪着他的领口,一字一句,“SQ不是CS,不要让SQ覆盖掉你对CS的感情!” 陆嘉图受迫和她对视。 “……” 他们姓王的一家人眼睛都很像,可他觉得她的眼睛是全家最灵动有神的。时而得意、时而狡黠,大多数时间是明亮的,偶尔也黯淡,但是永远真诚。此刻那双眼他望进去,像顷刻被灿烂星空吞没。 “CS就是CS!如果这份感情一定要有寄托,你拿我行不行?” 王淮恩拿出那张纸点了点。一张宣传海报,上面海豹突击队员举着一把手枪,头顶赫然几个大字—— 【CS“未来杯”全国电竞大赛】 见他没反应,她又攥着他的衣领猛甩几下, “来和姐姐打游戏吧!” wangshuyue1 某视频平台上,死了三年的僵尸频道主“淮恩Wyanne”突然更新,一瞬间跳进20w活粉的关注更新列表里。播放攀升,在游戏圈内激起一点小水花。新视频告诉大家一件事,曾经以CS天才少女为噱头的Wyanne,终于吃尽生活的苦变成了一个普通路人姐姐,回归CS,要参加马上开赛的未来杯了。 有不少人期待或等着看戏,久疏不练的天赋是泯然众也还是青山依在。 CS是5V5对抗第一人称射击游戏。一方防守A、B两点(警),一方选择进攻A或B点(匪)。团队五个人,各司其职,指挥、突破、道具、自由人、狙击。赛事里无一例外都是这个配置。陆嘉图很好奇王淮恩的位置。他光是想想姐姐当警时煞有介事地架枪蹲点回防,当匪时吭哧吭哧地丢道具拉预瞄就很想笑。 马上他又摇摇头,甩掉这种想法。自那晚之后过去了三天,他几乎没再见过她。没有一点队友之间的信息交流,或许她只是心血来潮。 今晚回来得晚,弟弟N市旅行团回到家之后隔着房间门和王淮恩打了声招呼,确保她没死掉,便进入预备休息和休息状态。王疏跃和浩浩那边的房门刚合上,陆嘉图刚在沙发上躺下,王淮恩的门打开了。 陆嘉图吓得一下子坐起来。 王淮恩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悄声的,“来。” 她把他拉到她的房间,他低着头不敢乱看。 “明天你们什么安排?” “呃,博物馆看坟墓。” “你别去了,让他俩去。咱们弄这个。”她脚尖踢了踢地上的几个快递纸箱。 ? 第二天早上,餐桌上多了一台新电脑。王淮恩不管骂骂咧咧的王疏跃和浩浩,撵到门外,大门一关,就要和陆嘉图玩游戏。 两台电脑,一台在她房间里,一台在餐桌上,游戏还没启动。门又复响,“砰砰砰。” 王疏跃在外大喊,“姐姐!我们不去了!今天就要在家待着,开门——” 王疏跃以前在王淮恩和陆嘉图的带领下,也玩过一点CS,只是兴趣不如他们大、没那么成瘾。他似是有气没消,撅着嘴看二人打游戏,听他们隔着五六米对局沟通。 大比分赢了两局之后,王淮恩冲出来,坐到陆嘉图身边,笑眯眯地,“怎么样,姐姐宝刀未老吧,这几天疯狂瞄准训练,生怕在职业哥面前丢脸。” 陆嘉图笑笑,“姐姐厉害的。” 王淮恩摸摸下巴,“现在组队只有你我两个人,上哪找其他三个——” “姐姐。”王疏跃打断。 “你不行,菜得很。”王淮恩姿势没变,摸下巴思考。 “姐姐!” “别烦!” “我这次来找你不是来玩的。” “啊?”王淮恩抬头看他。 “我想拜托你帮我找人。” …… “N大的?” “嗯。” “你早恋?” “……” “还被甩了?” “……!” 王疏跃想反驳,但是无法反驳,憋了一口气,只好叹出来。 M市一中的王疏跃高一时参加了市内中学联合漂流瓶书信活动,机缘巧合认识了七中的同名同姓wangshuyue同学。二人见字如故,亲密的书信往来了两年半,从王疏跃的高一到高三,从wangshuyue的七中到N大。半年前,暧昧对象兼笔友wangshuyue忽然再也不给王疏跃回信了。 郁闷无处消解的王疏跃终于憋到高考结束,才屁滚尿流地向在N大深耕六七年的亲生姐姐求助。他很有志气地多憋了四五天,今日又多憋了两个小时。瞧见姐姐终于开始着手他的感情大事,他终于喜笑颜开没话找话,“姐,您老打算怎么找啊?姐,吃不吃樱桃?我去拿。姐,啧,对了姐你这几天怎么不上班?” 收获了姐姐的一个白眼。 王疏跃收敛。 王淮恩把手机给他看。N大的实名制M市老乡群里,输入wangshuyue,有三个结果。除去一个男生,剩下的两个女生50/50就是目标。 王疏跃握住那手机,双手打颤,几乎热泪盈眶。好友申请发过去,许久没有回音。他又抬头可怜巴巴地看着王淮恩。 王淮恩及时浇上一盆冷水,“别高看你姐姐。计算机系的这个?哈哈,姐姐一个认识的人都没有。” “我可能算有。” 说话的人是陆嘉图。 “?” “!” 六年不光没回家连国都没回的职业哥RIKA居然在N大认识人?王疏跃脸上一会晴一会阴现在又晴。 众人等陆嘉图打了个电话,换到了一个联系方式。他解释,“我在国外认识的朋友,他女朋友,是N大计系研究生,在给本科生当助教,有学生名单。姐姐来联系?” 手机号给王淮恩。 对方很给面子回应很快。而且很巧,此时此刻,人正在上课。 四人急速赶往N大,堵教室。 助教女生做中介,见人来了,赶在一个课间,把教室里的wangshuyue喊出来了。两个wangshuyue去无人的教学楼走廊尽头私下“对峙”。那助教女生格外热情,但是有刻意压抑,变成面带神秘微笑地把鼠标垫和笔递给陆嘉图,“RIKA你好帅,我是你粉丝!签名!” 签完,她又拽着王淮恩不让走,“我听我男朋友说你们要打未来杯,快来和我合个照。夺冠了之后我就可以第一时间发朋友圈了。” 队伍还没个影子,什么夺冠不夺冠的。王淮恩尴尬微笑比耶。 很快王疏跃神色黯淡地回来。不问便知结果如何。众人离开。临走前助教女生挥手告别:“还有事的话请尽情找我!” “下一个怎么说?”陆嘉图问。 这时王淮恩的手机亮了起来,另一个女生的好友申请通过了。王疏跃脸色也跟着亮了起来。还没开口问,对方便说现在很忙有事来线下谈——操场。那里正在办社团大会,居然人山人海。 几人穿越人海、来到乒乓球社的活动摊位面前,第二个wangshuyue标记的地点。王疏跃上前寻找目光对得上的。从中走出来一个短发女生,两人便走到角落去。 毕业三个月,王淮恩恍若隔世,喃喃地说:“都忘了最近是游园会啊,好久没参加了。” 陆嘉图和浩浩也被热闹的大学生活迷惑得有些找不着北了,东看看西看看。没逛两步,王淮恩听见一阵很耳熟的音乐,还没来得及细想,某个社团摊位里冒出来一个人,冒到王淮恩面前,“这位姐姐,你是不是淮恩啊?” “啊?”王淮恩也纳闷,最近总被热情的人贴脸,她久违得有些受不了。 “我靠,你就是吧?”对方凑近细看,不等回应,一脸笃定。一瞬间那个摊位里的男生都冲出来,把王淮恩团团围住。 wangshuyue2 王淮恩从他们七嘴八舌的自顾自谈论间能猜到这是什么社团了。 N大的CS电竞社。 那耳熟的BGM根本就是CS经典的音乐盒,《如日中天》。 “淮恩看你很久视频了,这几年怎么没更新啊。” “读研读的?读研害人不浅啊。” “都说N大有个CS网红,一直没见到。真人好可爱啊。” “姐姐要打未来杯?” “队友找齐了吗?你看我怎么样,我完美魔王D+。” “D+别说话吧,淮恩魔王S的时候你还是个小学生呢。” 王淮恩应接不暇,十句话里她插空回应一句,马上又被新的十句话覆盖。 忽然人群中突兀一声问句,“等会,旁边这个哥们也很眼熟呢。” 王淮恩一惊,下意识看向被挤到一旁拉着浩浩的陆嘉图。她一个小小主播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万一知道职业哥在现场,这群男生不得疯了。她连忙说:“那是我弟弟们,还有事,先走了——王疏跃呢?”最后这句是她朝陆嘉图大声问的。 没想到同时回应她声音的有两个。 一个是不远处王疏跃的丧丧的声音回应,“姐姐,我在这儿。” 另一个是人群外的一声意外,“昂?找我干啥?” 众人也都意外,散开一个口子,露出一个瘦瘦的蓝条纹衬衫男。衬衫男见所有人看着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说:“昂?兄弟们围着啥呢?” 旁人七嘴八舌,“淮恩怎么会认识你?”、“淮恩找抒月是要组队吗?”、“你怎么才来?” 这下王淮恩也开始不解了。衬衫男看清了人群中间的她之后,脚步一顿,表情也变了。 王疏跃可怜兮兮地凑到王淮恩跟前,低低又愁苦地摇摇头,“姐姐,都不是。” 王淮恩却没看他,只看向新出现的衬衫男,问:“你也叫wangshuyue?” 他认识她。 衬衫男咽了咽口水,点点头,面色倏忽苍白。 有人替他报上大名,“他也是我们CS社的,汪抒月。” 王淮恩似有灵光,又问,“你不会,凑巧,是M市人吧。” 汪抒月额上冒汗,还没来得及回答,他的社员替他爽朗答道:“没错!M市小KennyS!” KennyS是CS圈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法国传奇狙击手,人称K神。 “OK,KennyS借一步说话!”王淮恩想把两个wangshuyue拉到一边。 不料其中一个却站得稳,拉不动。王淮恩疑惑,去看。 那人生怕失去目击证人,不肯离开,果断弯腰道歉滑跪,不打自招,“对不起!就是我!” ? 回家的路上,王疏跃气得几乎要哭出来,踹了路过的三棵香樟树,踢了流经的五个小石子,吓走了两只巡逻流浪猫。 浩浩却忍不住想笑。王淮恩一边安慰一个,一边怒瞪另一个不许偷笑。陆嘉图对这个状况也有些无语。 王淮恩对弟弟的可怜境地抱有一定歉意,“我也有责任,他是我粉丝,从我直播间知道你名字的。对不起,我请你吃饭。” 两三年的真情初恋竟然是一场恶作剧,王疏跃牙齿都快咬碎了,“姐姐,我想揍他一顿。” 王淮恩替弟弟声讨,“太恶劣了那个人。我也想揍他一顿。” 王疏跃忽然认真,“姐姐,你把他约出来,咱们几个拿个布袋子往他头上一套,捶他一顿怎么样?” 王淮恩想转移弟弟违法犯罪的注意力,“姐姐请你喝奶茶。给你加布丁椰果红豆。” 王疏跃不接茬,气得跳脚,“把他约出来!我要和他SOLO!”他不介意对CS的坏印象再差一点。 亲眼见着王淮恩联系到人,并下了“挑战书”,王疏跃才从某种快要失控的癫狂边缘恢复正常。 ? 第二天,王淮恩一行人相约N大门口网吧。汪抒月畏畏缩缩地出现,他又和王疏跃说了十几遍对不起。 王疏跃只回两个字,“开机。” 畏缩的人说的话倒是不畏缩,“你打不过我的。” “赢的人揍输的人一顿怎么样?” “哎哟疏跃,不如我直接让你打两拳吧。真的很对不起,当时年纪小,调皮,不懂事。” 汪抒月把脸皮递过来,王疏跃看也不看,只说:“上号。” 王疏跃也很委屈,当时他就奇怪对方一个女孩子也不玩CS,对他姐的直播事业怎么那么感兴趣,五句话里三句都在问他姐,他还以为是女孩子之间的某种隔空友谊。他甚至为了能表现得更懂一些,还要姐姐教他打游戏。 现在想想,根本就是贼窝把贼吸引来的,身边都是臭打CS的,他这辈子就是被CS给害了。 好丢人,自以为的初恋对象结果是一个男的拿腔捏调玩弄他的。 单挑果不其然输了。 对面这人怎么嘴上道歉挺诚恳,手上倒是一点不放水。王疏跃硬邦邦地站起来,僵直地面对汪抒月。 汪抒月颤颤巍站起来,“那,我赢了——这样?” 话音一落,他轻轻地在王疏跃脸上拍了一下。 “啪。” 王疏跃捂着脸着跑了。 汪抒月想追出去,却被王淮恩拦下。陆嘉图明白她意思,说:“姐姐你去找疏跃,我来吧。” 她点点头,带着浩浩追人去了。 汪抒月一直觉得淮恩姐弟俩旁边的这个高个子“保镖”帅哥很眼熟,但还没机会细想是谁。只见保镖接上王疏跃的机子,说:“和我单挑一把看看。” 他也没想认真玩,被对方两次爆头之后,有些懵了,“我靠,哥们,什么段的?” 这保镖准得很离谱。小身位从掩体里拉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秒了。这么有压迫力的枪法,CS高玩如他,久违的新鲜感久违的吃惊。 汪抒月打了很多年CS,是电竞社里第一个段位打上魔王S的人,那可是比D、C、B、A、S还要再往上多赢50局的S 50颗星。普通S段叫做大便S,S 50颗星官方就叫魔王S。那还是他写信吊王疏跃的间隙,辛辛苦苦组织训练队伍打出来的成绩。厉害的人他见过不少,这么厉害的,也不是没见过,不就是比赛里职业哥们的视角嘛。 诶? 等等! “哥们!你是谁啊到底?” 陆嘉图没说话,又爆了对面两次头。汪抒月也沉下心来认真和他SOLO。 等到王淮恩拽着鼻涕眼泪一把一把的王疏跃回到网吧的时候,有人已经像个哈巴狗快要贴到陆嘉图身上,表情很谄媚,衬衫上大大的一个RIKA字迹很显眼。 哈巴狗走过来,腆着脸嘿嘿一笑,“疏跃你揍我吧,RIKA把我打服了。我后来不回信也是实在不好意思了。最初我只是好奇淮恩怎么不打CS了,而且你啥都和我说,逗你还挺有意思——” 一个拳头不由分说地打断那张嘴巴。 另一边拳头接着挥过去。 气成牛喘气的王疏跃给了汪抒月左右脸各一拳。 “哎哟一点手不留,别把手打坏了。”被揍的人捂着脸看向其他人,“现在,可以带我打未来杯了吧?” juicy “队伍组得怎么样了?三缺二呢。” “哪个是队友?汪抒月,吼两声。” 后台语音软件DISCORD传来汪抒月嗷了两声,像是狗叫。 汪抒月当时单挑,挪了两步开了两枪,王淮恩和陆嘉图对视了一眼就知道这人能当队友,枪法和身位控制极度协调,有水平的。再加上他知道陆嘉图是RIKA后,都不用问,屁颠屁颠就凑上来了。 就是有一点小问题,这人搞不好是手欠脚欠贱兮兮的变态。 王淮恩直播玩CS,同时浏览着不停滚动的弹幕,看到一句话,笑出了声,“姐姐训狗?哼哼。他不是我弟弟。弟弟是另一个。” “对,三排。让弟弟也吼两声?欧豆豆酱害羞,不想说话。对,不沟通也能赢。” “是是是,狗可以遛,宝贝弟弟不行。” “是是是,别让我排到你,我弟敲烂你的头。” “滚吧,我训你爹的头。哎呀,别发这种弹幕烦我。” “想一起来玩未来杯?我这不是在玩啊。当然想夺冠,谁不想赢。不是哥们,大便S不让上车。” “这么拽?又想招骂了?不儿,等会等会,别在我直播间刷别的主播好吧,不礼貌。” 直播间里忽然一阵带节奏,刷屏起另一个CS主播的名字。 王淮恩记得那个人。 刚好打完一局,有个电话打进来,她用铃声回避这阵节奏,借口关掉麦克风和视频。一看来电显示,她又不想接了。 走出房间。 她目前的两个队友,陆嘉图在餐厅,汪抒月在N大男生宿舍。 “训练基地”略微简陋,至少对于职业哥来说。她尴尬开口,“桌子椅子下午到,我们把客厅装成游戏房吧。我的电脑要搬出来和你并排还是?” 陆嘉图点点头。 “那好。” 王疏跃窝在房间里浇愁,忽然赤脚出来,拿着手机递到她面前,面无表情,“爸爸。” 她给他翻了个白眼,刚才不接的电话,立马被团队中的叛徒出卖了。 电话里回应一声“爸爸”,那边立刻传来震耳欲聋——无非就是关于她辞职,再就是怒斥她不接电话。 她不由得耳朵离远了一点,一句话也不用说。大脑放空,不出声踹了王疏跃一脚。王疏跃闷声倒在沙发上,陆嘉图笑了笑。 等对方情绪释放完,挑准一个他换气的间隙,丢出她早就想好了应对之策。语气得是十足的可怜,一字一句要慢慢吐清楚,才能有一击必杀的效果。 “爸爸,我惊恐发作了,上不了班,呜。” …… 电话挂掉,王淮恩小有得意地松了一口气,没想到眼前的两个人脸色都变了。 “姐姐,那是什么?” “姐,你是骗爸爸的对吧?” “当然是骗他的,一会我们回家一趟,他不让我带着你俩瞎玩了。”王淮恩悠闲踱步回自己房间,声音还在,“嘉图你要和我们回家还是留下看家?” ? 陆嘉图留了下来,照看电竞桌椅的快递。 快递一到,最先掏出的是包里的卷尺,这是打比赛必备道具。桌子高度调整到78.5cm,椅子高度调整到49.0cm。 坐在椅子上转了转,膝盖弯曲程度、手肘的触感,游标卡尺一样确认精准的工作状态。很快他又忍不住嘲笑自己,他或许从这种例行公事的习惯里找回一些可悲的归属感。 耳边再次出现人声的时候,是姐姐回来了。 “嘉图——完蛋了!” 门才刚打开,连人带惨叫地涌进来。 “被骂了!” 有且仅有她一人,另外两个弟弟不见了。 juicy2 手机屏幕推到他咫尺眼前,比话语还要更具有逼迫性,视频中一个男人,目中无人,翘着下巴,嘴皮子动得很快。陆嘉图仔细去听他在说什么。 大概是在感慨互联网真是没记忆力。某某CS女主播当年被万千网友质疑到退网封号的事情这么快就过去,现在风口一过,又出来美美圈钱了。视频中人还嗤笑一声,“夺冠?搞点噱头骗点流量罢了,她三年不玩,还打得过我我倒立吃屎!呃不,洗头吧。” “当然我是在说她证明她自己没开挂的前提下,当年不就是心虚了不敢自证才退网的么。” “我又没指名道姓,谁亏心谁对号入座呗。” 是没指名道姓,但是弹幕和评论区全是淮恩的id。 很快视频后面男人一边等着CS竞技模式排队一边口播广告,某某品牌的洋葱圈零食优惠券。 这人叫Juicy。 洋葱圈和Juicy有一点搭边么。 陆嘉图看完视频,去看王淮恩。 对方气急败坏,骂骂咧咧,“可恶,当时就是这个人骂我骂得最狠,我都懒得理他。结果倒好,越蹭越红,不喜欢我的全去喜欢他了。现在看我回来,上赶着找骂——” “姐姐看。”陆嘉图没听她说话,让开身后。 王淮恩注意力被打断,表情一顿,眼睛一亮。 原本空旷的客厅被什么填满,窗帘紧闭,紫蓝灯光流转,沙发对着的投影上是他看到一半的电视剧,沙发背后是她交代的装好了的电竞桌椅,两套并排,是每个游戏宅梦寐以求的温馨游戏房布景。 “快快快,去把我房间的电脑搬出来。” 搬运、排线,很快电脑就移了出来,四张显示器一起亮着蓝紫光,像某种领域展开,边缘行者大卫走在赛博朋克雨中的氛围也不过如此。 王淮恩忘记烦恼,在椅子上转了两圈,又说:“你会待到什么时候?” “姐姐介意吗?我在你这里打扰你。” “不会!反而我可能需要人陪。你搬进客房去住吧,王疏跃回不来了。辛苦你这几天了。” “好。” “对了,我爸知道你回来了问你在哪,我说不知道,是这样回答吧?” “好。” “嗨呀,不提那些事了,专心CS吧。” CS未来杯从海选开赛到决赛,算上中间的阶段衔接、结果统筹的时间,也就三个月。而现在离开赛还有一个月。陆嘉图在想四个月之后他要何去何从。 王淮恩则苍蝇搓手觊觎未来杯的奖品。50w现金池,她不是很在意冠军能拿到的25w,她在意的是未来杯冠军的队伍能得到主办俱乐部的支持,去科隆打CS国际赛事EPL。 在那里搞不好能对上SQ! 所以未来杯的冠军就意味着,国内第一,稍加装备一下就是名副其实的职业队了。 她要打职业,隐约有天时地利人和的大势所趋。 虽然具体不清楚时在哪利在哪和在哪,但是她就是有这个直觉。 热血凉下来,烦恼又回到当下。职业第一步,暗杀掉那个躲在网线后说她坏话的人。 她揪着陆嘉图的袖子,“我真的很想揍Juicy一顿,我是说物理意义上的拳拳到肉,把他那张脸捶歪。” “可恶,我想录个视频回应和他约个单挑,挺有流量看点的吧。可我又怕打不过他,丢脸。” 陆嘉图问:“为什么姐姐觉得打不过他。” “太久没玩,练了这么多天枪,还是觉得人鼠分离,不如当年指哪打哪了,难道CS真是童子功?可恶。而且我粉丝量没他高,不会骂也骂不过吧,可恶。” 陆嘉图看她抓着自己袖子的手慢慢松开滑下去,眼神也低到看不见了。对着她,他总是很想笑,但,尽量让声音不带笑意,“那我打呗。我来揍他。” 那低下去的眼神又抬上来,认真回复,“不行不行,我本来就被质疑有人代打,真代打我还想混CS吗。” “不是代打,是我来打。” ? “淮恩Wyanne”的账号很快在直播里回应。不是回应子虚乌有的陈年谣言,单单直指最近的各种阴阳怪气。点名道姓,向Juicy发出单挑邀请。 “我队里的弟弟看你不爽也很久了。” 说罢,她伸手一搂,把陆嘉图勾入镜。 “不是我不想上场,是我弟见不得姐姐被欺负,要想和我打,得先赢了他。Juicy不会懦了不敢应战吧?” “为什么弟弟不露脸?什么恶趣味二次元头套?这是六花啊大家不认识吗。保护孩子隐私啊兄弟姐妹们,你们是不知道互联网上多少奇行种,还记得我队里那个学狗叫的变态吗?拿我亲弟弟的隐私换的。是的,已经被亲弟决裂了,不能再失去这个了。” 镜头中,二次元短发眼罩女高中生的头套男有些尴尬以拳挡嘴咳嗽一声,当作和观众们的打招呼。这是视频AI技术,很智能地让那手的图层移到头套图层上方,看起来就是六花很认真地在犯中二病。 “男朋友?不是不是,真是弟弟,这跟亲弟弟没差别。” “Juicy,来solo,别只敢骂人不敢吭声。输了我去你家小区给你跳二人转,赢了你来N市,来了再说,我还没想好怎么搞你。凑!” 直播最后,一直不语的六花头套男举手挥了挥,像是宣战,又像是下播前的道别。 这是观众们第一次见到“淮恩Wyanne”的第二个队友,只记得他的手白皙修长、指节清晰。现实生活中大家可能会夸,嗯这手应该挺适合搞点什么乐器,CS圈里网友们则莫名认为,嗯打游戏应该挺有天分,这手操作键盘会像操作钢琴一样赏心悦目。 很快,Juicy的主页动态就更新一条文字动态,简单一字,“行。” 再过不久,CS分区里两位有名有姓的主播动态都挂了一则仅有时间的类似交头暗号。 【今晚7点。】 决战凌晨两点之夜 CS的单挑很像武侠小说里的攻守擂台。 评判一个CS玩家的水平如何,最基本最关键的就是,枪法。而SOLO就是检验枪法的唯一标准,成王败寇,再嘴硬的人输了也只能遵从世界运行法则,低头认嘲。 王淮恩丢不起输的这个脸,但是幸好她手里有一张SSR王牌,堪比德州扑克里双A底牌。 晚上七点。 观众们早早就在直播间里等着了,主播两边刷了最高级礼物航空母舰的舰长老爷们则可以加入单挑房里的至尊无延迟观战席位和语音频道。 王淮恩带着陆嘉图在7:00准时开播,姗姗来迟。 弹幕顷刻像涨潮。 “来了来了,调整一下设备,保护欧豆豆隐私。”王淮恩懒洋洋的声音响起。 耳机里传来Juicy一声不屑的鼻音。 正面摄像头出现了二次元头套脸,手部摄像头也就绪,确保绝无作弊可能。 “好弟弟,速战速决。” 王淮恩轻飘飘留下这句话之后就离开镜头外。 SOLO开始。 Juicy在国服高端局里游荡这么多年,国内的高手和职业哥也都碰见了个七七八八。看到王淮恩发狗疯一样的直播乱咬人,他先是小群里问了一下大家认不认识她那个什么鬼欧豆豆,无人认识。又从神秘人士那探听到王淮恩隐约有个弟弟今年才刚高考结束。 哼,看来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毛头小子。 他也憋着一口气,便回应了。 结果, 完蛋! 对方准得要死,反应很快,露头就秒。他再不燃烧一下几乎没有反击的可能性! Juicy立马调整策略,先是在掩体后小身位晃身,骗对面开枪,暴露位置位置,再拿出24岁电竞老年人的极致反应能力去打提前枪。 靠这种草木皆兵的惊恐状态拿了几分之后,对面也学起他的这招。看见对方的同时,对方立刻带着位置信息躲到掩体后,再一起拉出来就是双方的同步提前枪,又变成了比反应能力和枪法准度。而Juicy全部落败。 惨败。 12:26。 弹幕盖住整张屏幕遮住Juicy的绿脸,全是在为欧豆豆欢呼,满屏幕“欧豆豆”三个字。 语音频道里传来王淮恩的一声憋不住的嗤笑。 Juicy好歹也算CS圈里的半个大手,被揍得这么惨属实不好看,无名之火冒起,“叫人替战算什么,有本事你上啊。” “你就说你输没输吧。” “你先上啊。” “你连欧豆豆都没赢,没有资格打我。” “不行,你来和我solo一把。” “你先兑现输了这把的承诺。” “……” “我要你在N市中心开着直播大喊王淮恩对不起,然后学狗叫三声。” Juicy咬牙,“行啊,你赢了我再说。” “你刚刚不是输了吗?” “不算!” 王淮恩哼一声,“不算你爸的头!” “不算。” “算。” “不算。” “算。” “不算。” “算。” …… 像是两头牛犟上了,这三个字的对话在直播间里持续了两个小时,后又因为一些拱火看热闹弹幕,对话又变成了,“赢了我再说”、“你输没输吧”。这十个字又持续了三个小时。 他们先是像玩邪典版成语接龙,“为所欲为”接“为所欲为”那样,赌气式地相互循环吼叫,谁先停止就算输。然后激情褪去,变成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初学人类语言,两人面无表情地在摄像头前一人一句地重复,还是谁也不肯先停下。中间Juicy暂停了几分钟去楼下拿外卖,王淮恩也顺便喝水上厕所。忙完回来戴上耳机耳麦又是继续—— “赢了我再说。” “你输没输吧。” “赢了我再说。” “你输没输吧。” 夜深了之后,二人声音变小了,但是还在继续。弹幕风向变了,变成“后台播放当助眠了,你俩不许突然乱嗷嗷”、“孩子睡了,小点声,不然取关”、“笑死,俩CS主播发神经互咬五小时上平台热搜了”、“真上了”、“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圈了”…… 王淮恩觉得这热点上得有点丢脸,一边说“你输没输吧”,一边操作鼠标,在Juicy的直播间送了三个航空母舰。 要丢脸也要让对面热度高一点,丢脸大一些。 对方也不甘示弱,很快她的直播间也出现一道置顶弹幕。王淮恩气得咬牙,口播营业,“谢谢Juicy送的五个航母,老板大气,老板你就说你输没输吧。” “赢了我再说。” “你输没输吧。” …… 王淮恩开始一边看剧一边“你输没输吧”。 凌晨两点,陆嘉图从房间里走出来,给她倒了一杯水,送上一盒润喉糖,坐在她旁边,无言。 王淮恩默默看着他,然后依旧小声地说,“你输没输吧。” “姐姐,很晚了。”陆嘉图轻声说。 王淮恩眨眨眼,点点头,指了指脑袋上的耳机,又摇摇头,“你输没输吧。” “要不要陪你。”陆嘉图突然憋不住笑,眼睛笑得弯弯。 王淮恩也跟着他无声地笑,但是嘴上还在不饶人,“你输没输吧。” …… 又过了一会,王淮恩猛一拍桌子,清了清嗓子,终于说了别的话,“凑!Juicy,在你舰长群里问了一圈,总算搞到你家地址了,你等着嗷,我明天线下去逮你。哼,倒立吃屎是吧,明天我王淮恩就来瞅瞅倒立吃屎非遗传承人是怎么表演的。” 弹幕又活了,“2333已经打入敌方大本营了是吗?”、“送的航母原来留的是这一手”、“还是Wyanne技高一筹”、“笑死,怎么变成连续剧了”、“吓醒孩子了,赔钱”、“那今晚是淮恩输了吗?”…… 王淮恩猛喝一口水,回复那条弹幕,“今晚是我输?笑话,房管!禁言那个id是什么唯爱juju的,下头的对家啊。” Juicy那边低声冷笑,但是声音有点哑,“你最好是真来,不来你倒立吃屎。单挑都不敢自己上的废物狗。” 决战凌晨两点之夜2 ? 第二天早上八点,陆嘉图坐在N市北火车站候车厅。 此行的罪魁祸首六点钟把他喊起来扔给他一个地址后就一路睡着,地铁上睡,候车厅里睡,他有预感,这人高铁上还是得睡。 陆嘉图戳戳倒在自己肩上的人的脑袋,“姐姐,检票了。” 人叽里咕噜嘴里几句话,又倒下去。 他低头去看她,两指在她脸颊上一捏,没反应。催促检票的广播又播报一遍,陆嘉图心一横,再一捏,像捏个年糕似的用弹性把那人脑袋揪起来,便睡眼惺忪地跟着他走。 王淮恩这人从小就很会给自己省事,会用很聪明的方式去犯懒,他是见识过的。十六岁那年她在CS圈炙手可热,但是她把所有与外界联系的工作都交给她爸爸,打过来的电话之多,到最后她爸不得不更换电话号码。十三岁那年赶不完的暑假作业,她用弟弟们该练练字的借口让他和王疏跃连夜帮她抄政治历史语文的答案,王疏跃会写“封建官僚”四个字的时候还不懂那是什么意思。 现在也如此,从前在CS里被欺负了不敢吭声,现在她有个打职业的弟弟可以撑腰了,她就狐假虎威四处惹事。 陆嘉图想笑。 两人下了高铁,来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别人的故乡,换乘大巴,再换公交,最后走路十分钟,总共耗时四个小时。最后来到一个小县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职工老小区,每家每户的阳台封闭,外部还布满了粗壮如雨林藤蔓的黑黢黢的通风管道。 王淮恩觉得这样的小区到了饭点应该能闻到百家饭的香味。爬到四楼,砰砰砰敲门。 “Juicy!你爹来了!” 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一个十二三岁小女孩怯生生的半张脸,果然飘出一阵排骨香味。王淮恩一愣,“呃,我找Juicy、不,文俊熙。小妹妹。” “哥哥不在家。” 正当王淮恩骂骂咧咧准备打电话的时候,女孩又说:“他在医院。” 最后王淮恩和陆嘉图手上多了一个饭桶,里面是热热的芋头马蹄排骨汤,出发前往医院给病人送饭。临走前她还叮嘱小妹妹以后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 又是一阵奔波,王淮恩没想着对病人该有一点尊重,嘴上仍骂骂咧咧,路过水果店买了一袋橘子。 医院大厅,自动门拉开,一个熟悉的声音急匆匆迎面而来,“王淮恩你他妈有病吧。” 王淮恩认真交接饭桶和水果,打量着那镜头前后判若两人的瘦瘦眼镜男,“Juicy,你他妈才有病。” 视而不见此处满地病患,谦让精神基本为零。 ? 等着吃瓜的网友们终于等来了Juicy的开播,开幕即是王淮恩的畅快笑脸,虎牙、酒窝,一个不少。结局居然真的是嘴臭男的惨败。 弹幕疯滚:“Juicy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王淮恩笑嘻嘻地把“CS-Juicy”频道当作自己的直播间,和弹幕解释发生的一切,用模棱两可的主语和宾语。 比如某人一看见某人就紧张得说不出来话,然后就当狗猛舔。比如某人互联网上爹妈都来,线下就只会你好谢谢对不起。比如某人一会要人民广场学狗叫。 文俊熙听不下去,翻着白眼挤进摄像头里为自己证清白,“我舔的是弟弟哥。” 王淮恩要把RIKA的身份当作一个不到合适时机不能揭开的爆点,文俊熙也只能配合。真小气,要是在他的频道里公开,不知道能有多少流量。不过能把RIKA称作弟弟,他一出口就暗爽。 “你刚刚还说要请我吃饭。”王淮恩嘿嘿一笑。 “要点脸,我声明我今日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弟弟哥,和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女人无关。”文俊熙掰过摄像头,把王淮恩挤走,夸张地咽咽口水,表示饥渴,“兄弟们,弟弟哥人帅枪准,怎么办,我想搞基的心按捺不住了。” 王淮恩又挤回来,“不允许,这是我一个人的弟弟。” “从今天起是大家的弟弟了。” “您滚远点吧。” 主播二人上班似地熟练跟弹幕互动,莫名奇妙有默契地一唱一和。 观众们努力捕捉不说话的弟弟存在的蛛丝马迹,镜头角落看到灰色裤脚,话缝中间听到一点笑声。好像真的很害羞,会偷笑的那种。弹幕直呼更可爱了。 枪刚话少,谁不爱。 文俊熙推推眼镜眯着眼,盯着一条弹幕念了出来,“‘欧豆豆到底是何方神圣。’”他冷笑一声,“只能说王淮恩队里有弟弟哥,牛粪配鲜花吧。” 王淮恩跟着冷笑,“就说你想不想入队当牛粪。” 眼镜男光速变脸:“姐,我想。” “表演个倒立吃屎。” “倒立洗头行不行?” 后续直播以眼镜男捂着脸在广场舞人群中大喊三声“对不起,汪汪汪!”结束。而弹幕却为晃动摄像头中看见紧跟在王淮恩身边的一个高个模糊男的身影而激动。 文俊熙的小丑风头被抢也认了,鼠标垫上已经有RIKA的专属to签了,明天还要把合照印出来裱起来,美中不足的就是有个碍事的女人非得站中间。 他一开始确实不喜欢王淮恩,后来则是黑出感情来了,毕竟这世界上最了解你的除了亲人好友,就是对家。这女人傻憨憨的,当不了真的坏人。 他认识她早于直播间绝大部分观众。那时候他刚玩,全局垫底,捡到一把狙击枪便拿着玩,空了几枪,结果那分输了。游戏麦里有个懒洋洋的女声就说:“打不中就别用狙了吧哥们。” 心眼小如绿豆的他记住了那个坏女人的ID,“Wyanne”,心里想的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现在坏女人坐在烧烤摊他的对面,抱怨蚊子太多油盐太重。而他敬重且爱的男人却在一旁体贴入微地替她找驱蚊水和王老吉! 文俊熙感慨人生无常,举杯,喝酒,喝酒,喝什么王老吉。 “姐姐穿上衣服,再出来……” 头痛…… 好痛! 这是王淮恩从县城的旅店里醒来时刻的唯二念头。 看来烧烤店老板自酿的桂花酒威力不小,宿醉居然是击穿脑袋的痛。在纯白被子中间胡乱翻了两个身,一缕头发挂在她脸上,她闻见上面有油烟酒臭味,皱眉,起身,发现身上衣服也是这股味道。 没洗澡就睡着,好臭。 想也不想,扶着墙和脑袋走进淋浴间,温暖的水流自头顶淋下,疼痛稍有缓解。浴砖发黄的角落,发涩的水质,毫无质感的洗浴用品,身上过夜还隐隐发痒的蚊子包,王淮恩试着回忆睡前片段。 文俊熙拉着她喝酒,聊CS,畅想队伍的排兵布阵,她头昏脑胀,敷衍回应,只觉得桂花酒好喝。怎么躺到床上来的,她一点也想不起来了。 草草擦干脑袋和身体,揉着脑袋推开玻璃门。 “姐姐,别!”房间里第二个人慌张出声,制止她。 王淮恩被这突兀一声差点吓得心脏骤停,脚下一软,扶墙不及,思绪又断片了。 “穿上衣服,再出来……” …… 昨天确实是开了两间标间,还是此处最高档的行政标间,但是为什么两个人都只待在一间呢? 王淮恩换了干净衣服,整齐坐在床沿,看着浴室的玻璃隔断,头发还淌着水,滴在脚边。 另一人坐在另一张床上,背对着她,面向窗台。她不敢面对那个背影,转而思考毛玻璃的漫反射效果。 解释、道歉、询问的想法在脑子像沙漏之沙争着挤出嗓子口,最终说出一句:“嘉图,你别误会,刚刚没看见你,我以为只有自己在房间呢。” 说完王淮恩捂着脸,想不起来刚刚洗澡前衣服在哪脱的了。 “……嗯。” “昨晚没怎么、怎么麻烦你吧?怎么会这样?” 这是“我的房间为什么会有你”的委婉说法。 背影叹了一口气,“昨晚把姐姐送回来,姐姐一进房间就说有蟑螂,还有老鼠,不敢自己待着。” “原来如此。那我额头怎么淤青了?”洗澡时她就发现了,头痛是复合的,外痛,内也痛,摸摸痛,晃晃也痛。 “说是蟑螂爬脚,吓得弹到墙上。” “原来如此,蟑螂和老鼠还在吗?” “酒醒了,应该不在了吧。” 原来如此,自己还有耍酒疯的毛病。王淮恩羞愧地低下头。 …… 刚刚一切发生得太快太突然,陆嘉图听见动静睁眼的时候,已经人去床空,卫生间的门将将合上,晚了。透过隔开卫生间和房间的玻璃,一具白皙纤细的胴体越离越远,进了淋浴间,又隔了一层玻璃门,水珠撒上来,玻璃愈发清晰,肩颈、腰肢、腿,全都是不该看的。企图隔着哗啦啦的水声和两堵玻璃墙再说些什么,可当时已犹如切身处于千军万马的冰雹危机之中,他自己也变成了冰雹,全身包括思绪都在僵硬,张不了口,实在尴尬。现在再补充什么解释,都显得多余,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何况,她又没多问。 只听见她又说,缓缓地,“我自己一个人不敢的。” 像是昨晚醉酒的语气,“有你在我才敢乱惹别人、喝很多酒。最近开心得有点得意忘形了。有些疯疯癫癫,对不起。” ? 返程的路上二人话不多。王淮恩在高铁小桌板上掏出电脑剪辑这几天的素材,打算做一个记录组队过程的日常向系列。她觉得自己慧眼独到,这么大一场赛事,全网好像就只有她昭告天下似地宣布进展和细节。而且粉丝反响不错,不少人关心和追更,托了无意中给陆嘉图蒙上神秘面纱的福,吊足了胃口。 账号有内容和看点就得认真经营,同时还得兢兢业业地打游戏,表演直播效果。直播和礼物的收益,是她确保“无业”期间不会入不敷出的大头部分。 要思考很多,要计算很多,要做事很多,失业比上班累,但是也比上班开心。 她没有说假话。 也有事情烦忧,出来两天,千里给对家送热度,自己一分钱没赚,加上两天没有练枪,生怕自己CS的技艺又生疏了。最近每天晚上都会打开练枪地图击杀1000个Bot才能安心入睡,好不容易才养好的习惯,又中断了。 …… 陆嘉图把那钓鱼似的一起一落的脑袋推到自己肩上,安稳靠好。她打开电脑弄了不到半小时的素材,又睡着了,还一脸愁容,不知在想什么。 肩上传来沉甸甸的重量,他只想笑。 手机里有几个来自爸爸的未接来电,还有几个别家战队经理人发来的短信。陆嘉图现在倒是不知该作何选择回复哪个了,只用眼下的比赛给自己借口逃避。虽然这比赛比他打过的任何一个比赛都要小。反正也才四个月,本来就是放假。 又思考起今早之事。 她睡着之后他没离开,怕她问,因为他自己都骗不了自己。 时间紧迫又美好,他到底该不该主动一点。 “不喜欢你喜欢谁” ? 没多久,“CS-Juicy”的账号发布了新视频,还在简介里@淮恩Wyanne。视频背景是浴室,眼镜男一脸铁青,摘下眼镜,靠墙倒立,头发衣服裤子都被重力拉下来。然后语气不善地指挥妹妹,妹妹背影出镜,端着一盆水推到他的脑袋下方,象征性地帮他洗了洗脑袋。洗着洗着,突然妹妹不知道被他哪句话惹怒了,端起水盆泼在他下方的上半身。 王淮恩看得咯咯笑。 最后Juicy湿漉漉的大脸在镜头前一边咳嗽一边匆匆留下几个字,“好了,就这样。王淮恩,你他妈的。” 文俊熙白天得照顾医院的奶奶,晚上才能上线见队伍成员,不过其实也就是见见汪抒月。 晚上七点多,他没开播,队伍磨合和训练是机密。等人上线的时候顺便回复自己新视频的评论。 【淮恩又拿下一个了。】【放屁,我是被弟弟哥拿下的。】 【要一起打比赛了吗?】【你猜。】 【妹妹好可爱。】【滚。】 直到约定好的七点半,队友都准时在语音频道里出现。文俊熙和王淮恩两人一对上就叽里呱啦地扯皮,废话没完没了。还是他主动切入正题,“弟弟哥不爱说话我知道,这个狗叫哥也不说话?” 他指的是汪抒月,ID叫Moon。 汪抒月有自己的假想敌,摆明立场,人言人语:“别套近乎,狗叫哥只能淮恩叫。” 意外地冷淡,和那天他在王淮恩直播间第一次出场的亢奋大相径庭。 对方不给面子,文俊熙也不在意,笑笑,“是吗?那RIKA是我的了。” 汪抒月的声音毫无波澜,“RIKA是我老公。” 文俊熙说:“RIKA你在国外也是这待遇吗?国民老公?” 陆嘉图笑了笑,“只是国人粉丝都比较热情。” 王淮恩不让陆嘉图用大号和他们玩。于是他创了小号,头像是六花,ID叫rikka。CS里有很多二次元玩家,而且RIKA的小号怎么可能就叫rikka,王淮恩夸他这个叫灯下黑、大隐隐于市。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在一线队伍的中国籍职业哥。不喜欢你喜欢谁。”王淮恩说。 国内CS的现状有点类似某体育运动,国内战队不知是没钱还是没人,总打不出成绩。最好的战队也才世界排名22,二线守门员,在国际各大赛事上堪堪出线,然后就一轮游,像是去旅游。竞技场里,中国玩家们欢呼不出来,扼腕叹息,口中喃喃“虽败犹荣”四个字。 今天,王淮恩聚集队友的目的主要是看看大家的局内风格和擅长位置。陆嘉图在国际赛场上就是顶尖的突破手,不用多想只需瞄准,所以他的位置无须讨论。王淮恩话语权最大,Call了单独行动的自由人。汪抒月说自己在CS校队是狙击手,轮到文俊熙的时候他不说话了。 王淮恩知道文俊熙的打法,他是国服里最典型的路人王选手,不讲究配合的单排独狼,不爱沟通但是会盯着小地图查看队友位置并在直播间碎碎念,诋毁队友糟糕的选位。 鉴于他爱看小地图掌握队友动向,王淮恩建议,“那Juicy当局内指挥怎么样?” 没想到文俊熙一反常态拒绝,他说他也是狙击手。 CS里的狙击枪是AWP,很昂贵,一般队伍只设置一名狙击手,因为两个养不起。 汪抒月不买账,“那来solo狙咯,赢的人当狙击手。” 文俊熙无所谓嗯哼一声。 王淮恩打住,“Juicy,我看过你直播,你不打狙。” 出发去文俊熙他家之前,王淮恩就已经预设好这人的位置了,是的,她本就是抱着招安的目的去找他的。他游戏时长比她和汪抒月都要长,游戏理解到位,嘴皮子利索,一小局2分10秒,他能最快最清晰最合理地确定战术并交代每一位队员要做的事情。至于陆嘉图不能当指挥?局内指挥要牺牲一半的专注力来分析局势和排布队友,让他当指挥,无异于折戟沉沙,埋没最锋利的刃。 所以Juicy是四个人中最合适干这个的。 但是他为什么不肯? “就喜欢唱反调呗,最低级的标新立异。”说话的人是汪抒月。 “兄弟,原来你看我不爽很久了?” “呵呵,不懂淮恩为什么会找哗众取宠的小丑当队友。” 两个人莫名吵起来了。 王淮恩恍然大悟。 是这样了,汪抒月是她跟踪狂变态型铁粉,而文俊熙最初是靠黑她出名的,这根本是仇人相见啊。 只不过这正主都还无感,粉丝先真情实感了。 文俊熙却没多在意,“随意咯,不喜欢可以退队。” “怎么不是你退?” “我是她三顾茅庐请的诸葛亮。” “诸葛亮不出脑子反而要打狙,诸葛狙还是滚吧。” 王淮恩说:“停停停,所以Juicy为什么一定要打狙?你明明鼠标灵敏度都是步枪手的设置。” 那边嗫嚅半天,最终慢慢小小声地回答:“我的狙也还可以的。” 汪抒月应激似地又像犬吠那样嗷嗷起来:“那就来SOLO啊!输的人滚!” 另一边也受刺激了,跟着大叫,“来啊,谁怕谁!输了狗别赖着不走!” “说了你不许叫,狗你妈个巴子!” 王淮恩拦不住,二人一边吵一边单挑房启动了。她看了看坐在她旁边不说话的陆嘉图,陆嘉图也看着她。她无奈耸肩。他笑了笑,低声说:“让他们单挑呗。” 互咬二人听见陆嘉图说话,更来劲了。 只不过二人似乎水平相当,你秒我一次我秒你一次的交替。最终Juicy对阵Moon险胜,26:24。 文俊熙在麦里拽得不可一世,“怎么样王淮恩,我的狙可以的吧?” 汪抒月不服气,“哼,也就只差两分。” “两分不是赢?我不是主狙都能赢你,你好意思当主狙?” “妈了个巴子,再来一次!” “你先滚了再说。” “都别吵了!”王淮恩大吼一声,“都不滚,你们是我挑好的队友,滚了我上哪找下一个去。Juicy,你游戏时长是Moon的两倍,游戏理解比他、比我都好,游戏里从来不做多余的事情,很熟悉高端局玩家队伍的游戏风格,我相信你能很正确地分析局势。我找你就是想请你当指挥的。我也是没想到你还有个狙击手之梦,非得和个小你四五岁的小屁孩争什么呢?” 汪抒月嘟囔一声:“谁是小屁孩。” 沉默几秒,文俊熙还是很执拗的声音响起,有些干巴巴,“你就说我的狙怎么样,是不是还可以。” 王淮恩只觉得沟通无望,要开始骂人了,“你的狙是厉害,但是这是五个人的游——” “停,你再说一遍。”那边干脆打断,“第一句。” 王淮恩不明所以,“你的狙是厉害……?” “行了,我当指挥。”听到满意的话,文俊熙别无要求了。 莫名谈妥了,王淮恩几乎喜极而泣。 汪抒月哼一声,“都说了有人喜欢用唱反调来找存在感。” “我指挥你狗叫两声,快,汪汪小汪。”文俊熙贱兮兮地说。 “你指挥你爹!”汪抒月像只崩溃的狗大叫起来。 “帮我擦擦药” 自从王淮恩那晚和文俊熙“赢了我再说”、“你输没输吧”的八小时成语接龙出圈,加上“淮恩千里追凶”、“果汁广场狗叫倒立洗头”、“两人对家变队友”的续集拱火之后,她粉丝涨了不少,直播观众比以往还要多一倍。 这是好事。 “烦死啦——” 正和队友四排CS的王淮恩忽然大吼一声,全然不顾“哎呀直播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发脾气,影响不好。”——这是文俊熙下一秒接的话,难得的绥靖政策,居然是让步。 王淮恩双手离开键盘鼠标,一副自暴自弃的竞技状态,只抓着麦克风,“文俊熙你玩了8000小时的CS,窗口烟都丢呲几次了!我又被你害死了!” 每局游戏开始时,警匪双方会利用烟雾弹、闪光弹、诱饵弹、燃烧弹四种道具进行信息交换和地图控制。就比如刚刚,文俊熙说,这把控制中路。出生点位离中路最近的王淮恩说,好,中路给个烟,我去抢位置。 他们是匪,要烟雾弹遮挡一处视野,以此进攻另一处。 听到要道具,文俊熙说好。但是这人的CS有一个毛病,就是只爱单排,独立自强惯了,很少和人配合,中路窗口烟怎么扔怎么瞄点?这是一个有关几何学和抛物线的精细过程,他隐约记得个大概,酱酱(这样)酿酿(那样)随便一扔吧。 所以结果是不好。 烟雾弹在没在窗口中而是在屋顶上爆开。王淮恩无条件信任队友地闯出去,看见远处窗口上方“局部多云”,本该被挡住视野的警,双目炯炯有神,正和她四目相对。 架好的狙击枪一拉栓,王淮恩惨烈倒地,送了个首杀。 她也在现实里惨叫,脑袋砸在桌子上,苦恼,“烦死了烦死了,我们少个严谨的道具手啊。” 她找了几天,这最后一个队友。 还面试了几个应聘者,不是菜得扣脚又太过自信的,就是油腻爱装的。 而且在这个枪法至上,准哥为尊的电竞环境,练道具这种“绕远路”行为甚至会被耻笑。大家会说,“练道具有屁用,冲出去杀五个,准就完了。” 她无一满意,还求助现有的队友,来点关系户也行。 文俊熙摇摇头,“我朋友都是你的黑粉,我众叛亲离了属于是。” 汪抒月倒是找到一个同是N大电竞社的,约好的试训却没出现,发来一则消息:【对不起,想了两天,还是学业为重。】 真是给他深思熟虑完了。 王淮恩生气。 下了播,她还要剪直播素材发视频,然后再练枪。 陆嘉图要出去夜跑,王淮恩叮嘱遇上路边烧烤摊给她带一个薯塔。 夏天天气闷热,他畅快流汗,当头发湿得贴到额头上,衣服也被浸湿时,他开始往回走。烧烤摊上拿了个薯塔,拒绝了两个吃麻辣烫女生的搭讪,他脚步变快。 家门口,开门一看,本应在电脑前兢兢业业工作的人此时卧趴在沙发上,面露难色,睡衣领口拉开一边,露出一段白花花的肩膀。 薯塔差点拿不住,“姐姐怎么了?” 王淮恩无力地点了点露出来的左肩胛骨一处,“这里突然痛得不行,眼睛也好累。” 陆嘉图去看,看不出任何异常,跟着摸了摸,有一处皮下发硬肿起。他问:“去医院吗?” “不去。就是没心情干活了,烦得很。” “薯塔还吃吗?” 趴着的人努力起身,抢过薯塔,笑,“陪姐姐看看Major的demo吧。” 陆嘉图洗完澡出来,薯塔没了,沙发上的人像个瘫软的冰淇淋,神态疲惫,却盯着投影幕布,一眨不眨眼。 那是SQ打的那一场,RIKA的视角。 ? 第二天一早,陆嘉图还没睡饱,房间门砰砰砰地被敲。他跌撞下床去开门,姐姐脸色惨白,缩着肩膀站在门前宣布:“得去医院了。” 王淮恩的左后背,肩胛骨一侧,一晚上爆发了好大一片面积的红点风团。她说很痛。医生说是带状疱疹,开了药,内服外敷,叮嘱多休息,别去挠。 回了家,肩膀疼得打不了游戏,组队不顺利,身体也不顺利,王淮恩烦得把脸埋进沙发里。她把一切都归咎于那个薯塔上,吃了上火,“都怪你,去哪买的薯塔那么香。” 陆嘉图无语,说:“明明是姐姐休息太少,医生说是免疫力低下导致的。” 王淮恩把药扔他脸上,侧头趴下,“痛死我了,一晚上没睡着,帮我擦擦药。” “沙发、上、躺一会……就好……” “……” 陆嘉图靠近,蹲下。 王淮恩把衣服卷起来,露出整个后背,整体光洁,局部是触目惊心的红疹。 她没穿内衣。陆嘉图的脑袋被这想法击穿,一阵眩晕,药膏上手,正欲触碰又收回,他说:“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了?” “好用的弟弟。” 沙发上的人安详闭眼,似是梦呓。 外敷的药一天三到五次,痛了痒了就得擦。当天晚上,陆嘉图就已经习惯到,发现她表情动作不对劲,无需吩咐,就拿起那管药膏。王淮恩就趴下来,等着他轻轻掀起睡衣,等着药膏的清凉遮盖瘙痒。 二人无话。 王淮恩感受到后背上温热的指尖带着冰凉的药膏一寸一寸碾过,是舒服的。 就这样过了三天,风团开始结痂,王淮恩的肩膀才能稍稍活动。总算能打游戏了,她又开始很烦,队伍少一人呢。 坐在她一旁的陆嘉图接收了她所有叹气和幽怨的眼神,决定帮她一把,“姐姐,你是不是太低估我了?” 旁边人扭头,“什么意思?” “我好歹是个现役职业,炙手可热,很多俱乐部都抢着要呢,”他转椅转向王淮恩,抬眸直视她,“最后一个人随便找,都能赢。” 王淮恩一愣,对上那目光。她想起来那天看的demo,里面的RIKA的表现,在职业赛场里也能让人惊鸿一瞥。甚至给对手造成了心理阴影,一旦知道他守A区,对方就只会避其锋芒,往B区打。 她忽然一怒,在他脑袋上拍了下,“合着你之前不吭声就是喜欢看我着急。” 陆嘉图笑笑,“我没想到姐姐这么认真。” ? 最后一个人,是王淮恩的亲弟弟,王疏跃。 王淮恩宣布这个消息的那一刻,汪抒月惨叫一声,“要伺候两个祖宗了。” 文俊熙有陆嘉图的打包票,没多说什么。 王疏跃暑假闲着没事,加上他又记恨汪抒月,姐姐喊他一起来玩游戏,他就同意了。 陆嘉图不是无故举荐王疏跃。疏跃做事认真,记忆力好,这就是一名合格的道具手该具备的品质,记下每一张地图每一个点位的道具瞄点,机器人似地根据程序代码扔出最准确的道具。这就足够了。 听见陆嘉图这么夸他,王疏跃拍拍胸脯自豪,“我高考数学估分140往上吧,几何学小天才。” 他得到准许,在M市家里,在姐姐房间,用姐姐的电脑玩游戏。 花了两个小时,王淮恩给队伍霸气取名,Skyhigh,“像天那么高”。 那个N大的助教女生看了直播,联系过来,要给他们的队伍画队标。几番沟通,最后Skyhigh的队标确定为一只橘色的火鸟,像凤凰腾空。王淮恩很满意。 。 队伍组建完毕,离正式开赛还有两个周。王淮恩约到了另一个队伍的对战邀请,友谊赛,试试水平深浅。 晚上,直播打开,双方十人如约进入房间,准备开始游戏。 王淮恩有些紧张,弹幕也不看了,直接关掉。对方队伍叫Somegohome,是五个魔王S,高校联赛第一名出身,看在王淮恩和文俊熙的名气上答应的比赛。 王淮恩没想到在banamp;pick的选图环节就出了岔子。 队伍匆匆组建,她忘了和大家交代一个很关键的事情——她不玩inferno炼狱小镇这张地图。 不能玩,不是不喜欢玩。 可是已经晚了,小镇是国图,汪抒月pick了,文俊熙自称是小镇镇长,也pick了。陆嘉图和王疏跃听了王淮恩的话,ban了。王淮恩强撑面子,觉得自己行,内心又隐约觉得有些不行,犹豫着没选择。 banamp;pick时间结束,小镇这张图是2选2不选,交由系统随机。 结果是pick。 王淮恩两眼一黑,这才确定了自己是不行的。 她就是打不了小镇这张图。 有很糟糕的回忆。 进入游戏,熟悉的场景,音乐、咖啡厅,红色地板砖,匪家出生点。王淮恩试着操控自己的人物走两步,还行。 走到匪口,一草一木一砖,不曾改变,一如当初。她开始有记忆闪回,耳边耳鸣,是急促的电话铃声,眩目看不清东西。王淮恩喘不上气,着急抬手抓住胸口,鼠标飞出去砸到屏幕支架。 陆嘉图听见动静,转头看她。 只见王淮恩弯腰皱眉捂胸,头贴在桌子上,张嘴急促喘气,额上浸出汗珠。 椅子翻倒,耳机线被拽下,鼠标掉到地上。 陆嘉图一瞬间打横抱起王淮恩,冲到玄关,要去医院。她攥住他领口制止,费劲力气断断续续地说:“沙发、上、躺一会……就好……” 二人离线,游戏无法继续。 直播跟着中断。 “不用吃药么。” 陆嘉图慌乱,紧握着她的手,看着她在沙发上喘气,紧闭的双眼不停地渗出泪水。 “真的不用去医院吗,姐姐?”陆嘉图皱眉垂眸,扶她坐起来,抱住她,感受着她在自己怀里像是恐惧到极致的痉挛。 瘦瘦的姐姐身肢伶仃一握,陆嘉图把脸一侧贴在她打抖的肩膀上,企图共情她,却感受不到那种恐惧的万分之一。 缓了一会,她用颤抖的声音一抽一抽地说:“快去、和、王疏跃、说,我没事,别让他告诉、我爸妈。真的。” 陆嘉图照做,然后紧紧抱着她,和被她紧紧抱着。 大约过了半小时,他能感觉到她的那种无端震颤渐渐平息,于是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安抚,“不是第一次了,对吗?” 怀中人低低地说:“很久、没、发作了。” “不用吃药么。” “吃药、会影响精、神、状态。” “和小镇有关吗?” “嗯。” “该早点告诉我的。” “忘、忘了。”在他怀里蹭了蹭,她略觉安心。 喘不上气的症状缓解了之后,王淮恩开始呕吐,晚饭全吐了,呕不出来东西之后就是肠胃抽筋似地干呕。喝水,又呕水。 她面色苍白疲惫,攥着陆嘉图的手,“别让我一个人待着。” 两人好似在漂泊的一叶孤舟上相依为命,沙发上躺着一个,地毯上躺着另一个,只牵着手,渐渐入睡,或安静的醒。 第二天一早,陆嘉图睁眼的时候,第一个反应就是去看沙发上人的状态。只见她睁着眼虚焦对着天花板。见他醒来,移动眼珠去和他对视,头一偏,掉出两行泪水。 陆嘉图不知道她经历了什么,去抱她。她低低说:“很糟糕,情绪很低,控制不住。” 他抱她更紧。 她又说:“有你真好。” 挨到晚上,中间吃了一点饭,她没再吐,于是要喝酒,陆嘉图拦不住。 碰杯,一罐接一罐,头脑发晕中,她觉得有必要和他说故事。 三年前,她还是个一年级硕士研究生,每天最开心的事就是打卡下班回家打CS。现实中她只有一个朋友,同门,一个女生。但是互联网上她有一群朋友。 她记得那天,临近下班,唯一的那个朋友拉着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什么,她着急下班,敷衍回应:这又没什么,总不能真的去死吧。 那个晚上很怪异,莫名其妙连着四局都排到炼狱小镇,总共三个半小时,错过两通电话。 第二天一早,警察找上门来,根据通话记录,她是死者生前唯一企图联系的对象。 再深入调查,论断,一切都指向二人的导师。就这样导师草草被停职。王淮恩换了新导师,朋友就不需要了。 从此很长一段时间,她没办法面对CS。加上CS圈里对她的风言风语,她懒得辩解,索性再也不出现在大家面前。 “干杯。”王淮恩嘴上这么说,却自顾自举着酒瓶仰头一饮而尽。 陆嘉图无言,跟着喝。 桌上多了十来个空酒瓶,陆嘉图看着王淮恩软软地靠在沙发一旁,满脸通红似是睡着。或许是酒精的缘故,他也有点心跳过速,缓缓靠近那脸颊,小、圆、软。他快忘了嘴唇碰上去是什么感觉。 满心怜惜,越凑越近。 他知道她酒醉之后会断片。 大胆一点也没关系吧? (微H)“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了?” 直到进入到她的鼻息范围,微微颤动的睫毛好像在他心上挠挠,她却忽然睁眼。吓得起了坏心思的人冷不丁后退。 等了一会、没有后续的动作,他仔细去瞧她,只见那双眼不再清亮、瞳孔也虚焦。又忽然眉头一皱,嘟嘟囔囔起来,“背后好痒。”便在沙发上打滚。 陆嘉图知道这人大概是又要耍酒疯了。 醉得很彻底。 安安心心地把她勾进怀里,她却不安分,像个拨浪鼓一直扭,嘴里念叨“痒、痒。” 陆嘉图一手轻轻揉,另一手揪着她后背领口看进去,腰背线条顺滑而下,之前长了疱疹的地方没恢复完全,因为酒精而更加醒目的红。 “帮我挠痒痒。”醉酒之人似乎还有意识。 陆嘉图低声说:“不是正挠着吗?” 怀里人毫无反应,又重复一遍,“帮我挠痒痒。” 陆嘉图认真了点,稍稍用力。 “帮我挠痒痒!” “……” 大概知道她什么意思了。他深吸一口气,手钻进衣服里,指尖掌心在她脊背慢慢摩擦,绕进碍事的内衣肩带。 疱疹的小突起使得那处的皮肤光滑不再,可陆嘉图还是脑袋发晕,因为她的身躯之小,他的手掌之大,轻轻一动,微微横扫,完好皮肤处细腻弹软的触感就传来。这不是挠痒痒的必需动作,可是他一起做了。 “好点没?” “嗯……” “姐姐,你把我当什么了?”他似有不甘心,又重复一遍这个问题。 “……弟弟。”伏在他胸口的人又同样的回答。 “我不是你弟弟。” 他忽然有些不满,胸腔猛然一挺,心一横,大拇指沿着内衣肩带朝前移动,要去碰她胸前。 一路触感滑润,直到陷进一阵绵软里。 “哼……”一声软软嘤咛传来。 她已经犯规太多次,清醒也好,无意识也罢,他实在不是她的弟弟,是个喜欢她的男人。陆嘉图只觉得自己退无可退。 是她分不清,错不在他。 右手握着她的身体,四指在后,给她背部摩擦止痒,拇指在前端缓缓横扫她乳尖。 推高,回弹,一下,一下。 早想这么干了,她总是不由分说地闯进来,毫无保留地环抱他。姐姐的身体柔软,胸前更软,他细察微毫,悉数感受到了。 “还痒吗姐姐?”垂眸去看她的脸,他也不知道这样问有何意义。 怀中人果然已经不再有回应,眼睫紧闭,他能感觉得到那种熟睡状态特有的微小动静。 左手掀开内衣,握上去,软极了,不大不小,正正好好。 陆嘉图真的快晕了。只要是姐姐的就是正好,他只觉得他和她天生一对。 又去看她的脸,嘴唇微张,睫毛轻颤,安静地一呼一吸。低头,去看手上,宽松的睡衣被推高,盖不住任何,胸罩被他解开,弹乱在一旁,细条条的身肢和嫩生生的胸脯曲线柔美,毫无遮挡,陈列在眼前。 做坏事的心跳快要爆炸,他不理会这种异样状态,干脆利落,俯下身,去吻那红润嘴唇。软得像一滩热水,快要把他的心给融化了。含住,轻咬,吮吸,和她交换津液,感受到她无意识的回应,他便深入,舌尖,牙齿,能尝到她身上特有的那股香甜味。 忽然他只觉得继续下去会让他迷失在属于暗恋和痴恋的盗梦空间里。一层层梦境套出他,将往下坠,将万劫不复。 于是他起来,缓复几息,企图克制,下一秒却又果断下去,含住手中把玩的那微粉翘首。 好软,好甜,左边,右边,左边,右边。 礼义廉耻什么的,爷爷教过他和淮恩的,而于此时此刻,无所谓了。 他就要做这无礼无耻之事。 ? 第二天王淮恩头疼醒来,意识和记忆有缺失,环顾一圈环境,是在自己的床上。 起身,到客厅,看见人睡在沙发上,奇怪。怎么有床不睡睡沙发。她蹲下来,瞧市面上炙手可热职业哥的睡颜。咳,炙手可热,这可是本人原话啊。 颌面流畅,线条利落,鼻梁很挺,和眼窝落差很大,睫毛长长,一吹一晃,眉头有些皱,嘴唇也紧闭,看起来像有人欠他二百万似的。 王淮恩看得仔细,也跟着皱眉,伸出一根手指头,想去碰他的眉头。 不料还没碰上,人就醒了,睁眼,下一个反应则是极快速地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 二人对视。 王淮恩:“……” 陆嘉图:“……” 她有些尴尬地把手甩掉,转身坐到电脑前,轻飘飘地说:“不愧是职业哥,反应很快哦。”丝毫不解释突兀的凑近,又像在阴阳怪气。 开机,电脑风扇转动,王淮恩捂住脑袋,又抓抓胸前,自言自语似地喃喃,“头好痛,这里也有点痛……不会也要疱疹了吧。呜。” 陆嘉图松一口气,舔舔嘴唇:“姐姐吓死我了。” “不许叫我姐姐。”好像骤然生气的语气。 陆嘉图突然一个僵硬。 转椅上的背影又说:“以后我再发作,你再撂下游戏我就揍你。没事的好吗。打完游戏再管我也可以的啊。” 陆嘉图:“……” “幸好不是正式比赛,我不想输啊。” 她点击鼠标,敲击键盘,忙忙碌碌地工作起来,同时还碎碎念:“真是的,还要和粉丝解释。真不懂,都是陌生人,为什么我要向陌生人交代,这不是隐私么……”